AO3 Slhk

直-all🐟all
JO-🐞🤐🐞

[喻王]Clear to land(二十五+二十六)

(一) ……(十六) (十七) (十八) (十九) (二十) (二十一) (二十二) (二十三) (二十四) 


*沒辦法分章只能一起發了,很粗長

*EX橋段有(得說三次那種)

*……寫完後懷疑人生,但還是祝喻生日快樂(。


(二十五)

塔台上的女同事一早就在玩運勢APP,喻文州經過時不免俗地被要求算了一回,結果出來,說他們喻主任紅鸞星動,桃花開在腦門上,今日必有豔福。

喻文州乾笑,手上整理著氣象資料道:「今天還要上班,哪來的桃花?」

「所以主任你一口否決我們塔台上所有女性同胞啊?心都碎了。」

「對啊對啊,為什麼上班就不會有桃花啊!」

「主任你完全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吧!好難過,都沒心情上班了。」

一句玩笑話惹得組上女性同胞們群起而攻之,饒是能言善道如喻文州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補救,只能對著幾位管制官姐姐乾瞪眼,最後雙手和掌誠懇討饒:「我錯了,中午請大家喝奶茶。」

「哈哈哈,你就不能哄哄我們嘛!哪還需要破財!」

「不就是幾句話就能打發的,搞得好像我們在欺負你一樣。」

「妳們不就是在欺負我?」喻文州哭笑不得,「就當我嘴笨吧,但請客還是沒問題的,其他人下席後記得讓他們也點飲料吧。」

「謝謝主任,主任英名~」

喻文州回到辦公位上整理一下信箱,那頭女同事又喊:「對了主任,這個APP還是挺準的喔!」

「是是,我會參考的。」

回覆完工作信件後,鬼使神差點開了今日航班進程,上下滑動一會就看到王杰希回來的班機,剛好在自己下班後落地,出發地是希斯洛機場,這會早起飛了吧。

他摸出手機,猶豫著要不要找王杰希吃晚餐,可這樣感覺特別蠢,就在他思考時,姍姍來遲的鄭軒一屁股靠到喻文州的電腦桌前,懶洋洋地道:「原來主任你桃花沒開在塔台裡,是開在航班上啊?」

喻文州抬眼,很是平靜地切換了螢幕畫面又蓋上手機,對鄭軒投以一個友善的笑容。

「是吧,我沒猜錯吧,看了航班表在安排約會嗎?對方是CA吧,是不是上次大風大雨大半夜人肉送生日禮物的,就是空姐吧。」

「有空說這個,不如多花點心思帶新人,下個月的實習組拜託你了,鄭軒。」

「一定要我帶嗎,主任你要三思啊,壓力山大啊,我這樣上樑不正下樑歪,會扼殺塔台幼苗的,你就放我靜靜地上席指揮就好了。」鄭軒一聽臉就垮了下來,跟在他後頭討價還價。

簡單的晨會結束後便進入了機場早晨時段的起降高峰,跑道頻傳狀況需要處理,就算下席時間到了喻文州也得忙碌於各勤務聯繫,排除突發狀況,直到中午休息才稍微閒下來。等他終於跟區調通完電話,看到休息室已經幾乎拿光的飲料袋跟自己那份便當才後知後覺地餓得半死,一屁股摔坐到沙發上開了飯盒飲料連手機都顧不上看就開始扒飯。

「今天也過了一半,如何,有紅鸞星動的感覺了嗎?」鄭軒也抱著便當在滾輪椅上滑圈,喻文州先白了他一眼,吞下那口飯後才道:「我看動的是特殊航班警號紅燈吧,今天是不是就沒停過,一早上四五班特降也是很久沒遇過了。」

「那是,所以為了我們塔台的安寧,主任你還是別走桃花運吧。」

喻文州笑了,他打趣道:「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終身大事竟然維繫整個塔的生死存亡,壓力山大。」

鄭軒吸了兩口飲料,又趴在椅背上問:「所以是GAL的CA嗎?」

「嗯?你在說什麼?」喻文州坦蕩蕩地裝傻著一點都沒有心虛,又摸出手機自顧自刷起來,鄭軒嘆氣,也不是特別想知道,又轉回去吃便當了。才咬一口雞腿,就見喻文州噌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筷子一丟跑到櫃子前去翻打印出來的航班行程,同時又對著手機來回確認幾次,這才一臉錯愕地默默走回沙發,表情有些微妙。

喻文州這毛躁的樣子實在鮮見,鄭軒有點想笑但還是用關愛的口氣問:「怎麼了?」

「沒事。」

「桃花開錯地方了?」

「別問。」

「……好吧。」

 

---

 

倫敦希斯洛 稍早

王杰希跟機組開飛行行前會時,負責頭等艙的江波濤帶著乘客名單跑過來給王杰希過目。

「機長,今天有臨時劃位,對方是VIP但頭等艙滿了──」

「保留位都沒了嗎?」

江波濤面有難色地搖頭,又小聲道,「剛剛票務主任聯繫我,讓貴賓選商務艙,對方接受了,希望我們多……關照一下。商務艙原本也滿了,這是臨時取消的位置。」

「票務主任特地打來?」王杰希皺眉,接過他的乘客名單,上下看了眼,「是哪個VIP?臨時買票就得做好沒有位置的心理準備,這個時候還有商務艙算他幸運了。」

江波濤苦笑,道:「BTO總裁的女兒,也是我們的股東千金,上頭有點緊張呢。」

王杰希喉嚨頓了一下,江波濤也是擅長察言觀色的人,試探地問:「怎麼了嗎?機長。」

「上官琹。」王杰希指了一下名單,「是她嗎?」

「是的。」江波濤繼續道,「等等公司會親自派駐站經理送她過來,要飛行員跟機組人員打個招呼,時間安排上沒問題的話,我就吩咐下去了。」

「我知道了。」王杰希點頭,又拍了拍江波濤的肩膀,「VIP也是乘客,在飛機上都是平等的,就跟平常一樣服務就好。」

「好的,機長。」江波濤微笑。

上官琹──喻文州的前女友。

當初方士謙把這位家世顯赫的千金小姐打聽得一清二楚,連人家養什麼寵物都問到了,加上這個姓氏跟名字頗為罕見,王杰希一眼就認出來了。

當他進貴賓室時,駐站經理客客氣氣地站在一位打扮得體的女性旁邊,她跟王杰希模糊的印象中一樣,氣質出眾,面貌姣好,此刻笑盈盈地開口:「都說沒關係了,是我臨時簽的票,其實坐經濟艙也無所謂的,給公司添麻煩倒是真的。」

「哪裡哪裡,是我們招待不周到,上官小姐需要我安排人在B航接您嗎?」

「不用麻煩,這是我的私人行程。」上官琹禮貌道謝,「接機的話,我自會打點,謝謝您啦,趙總。」

「這樣就好,落地後有什麼需要,您儘管跟機組人員說──」

「上官小姐。」王杰希走過去,「我是今天的機長,王杰希,這是副機長劉小別,妳好。」

「你好,真不好意思,趕在最後一刻還這樣勞師動眾。」上官琹轉頭,同王杰希握手時苦笑。

「哪裡,希望您這趟旅途順心舒適,我們要準備起飛了,您也準備一下吧。」

「好的,對了……」

「有什麼事嗎?」

上官琹轉了圈眼睛,有點難為情地開口:「商務艙有wifi嗎?」

王杰希愣了一下,撇頭看向江波濤,後者立刻上前說明:「雖然不像頭等艙是無限供應,但您需要用網路的話隨時告知空乘人員,我們會盡快為您服務的。」

「那就好。」上官琹滿意地笑了,她又仔細地看了一圈王杰希,道,「王機長,我們見過對吧?」

「是,我四年前曾載過您,也是從希斯洛出發的。」王杰希老實道。

「你記得真清楚啊,我還以為飛行員不會記得乘客呢。」

「您比較特殊。」王杰希坦承。

「又是我爸害的對吧?」上官琹哭笑不得。

王杰希笑而不語,當然也不會解釋。

「那次我也記得,想著您那麼年輕就當上機長,果真相當優秀。」

「我們公司優秀年輕的飛行員很多,您會記得我,還是因為我的眼睛吧?」王杰希眨眼。

「啊,不好意思,盯得太明顯了嗎?」

「不會,我並不介意。」王杰希道。

上官琹呵呵笑了,大概幾句玩笑稍微拉近了距離,她又稍微靠過去對王杰希小聲道:「有個不情之請,你等等可以替我找藉口讓趙經理先離開嗎?我想低調一點,不想他大張旗鼓地送我上飛機,讓其他乘客看到多不好意思。」

王杰希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妳不介意先登機的話,可以隨我上去參觀一下。」

「這個主意不錯。」

王大機長承諾親自招待貴賓,經理囑咐幾句後也就安心離去。上官琹一手登機箱一手肩背包,踩著高跟鞋愉快地跟著王杰希上機去。

「行李要我幫忙嗎?」王杰希問。

「不用了。」上官琹上樓梯時聽見,隨意笑了下,又問,「機長一般不會幫乘客拿行李的吧。」

「不會,所以我只是客氣一下而已。」王杰希道。

上官琹盯著王杰希一本正經的臉,笑了出來:「您真風趣。」

「謝謝。」

乘客陸陸續續登機,劉小別下去檢查引擎,王杰希跟塔台掛號,江波濤進來確認機長的餐點,順口道:「我們的VIP女士正在跟CA聊天,人倒是很隨和。」

「那就好。」王杰希點頭。

這趟飛行順順當當,連亂流都沒有,一路安穩地降落到B市。

王杰希安頓好飛機,傳了訊息給喻文州約他吃晚餐,又把飛行記錄交給劉小別,自己拉著箱子下飛機。結果一出登機口就看到喻文州靠在牆邊環著胸看手機,而他腳邊放著個價值不斐的女用登機箱。

「啊……」王杰希一怔,同時喻文州也看見他了,那人立刻站直身體,面上閃過一絲尷尬隨即又平復下來,倒是沒有很吃驚的樣子。

這下王杰希了然於心,他把手從口袋拿出來上前道:「來接機?」又看了一眼喻文州腳邊的褐黃色登機箱,道,「但不是來接我的吧。」

如此一來,喻文州那頭也沒了懸念,抬眼道:「你知道啊。」

「嗯,跟咱們公司股東千金交往,你以為逃得過機組人員的八卦嗎?」王杰希面無表情,說的話倒是挺打趣的。

「我想也是。」喻文州慢慢點頭,又解釋了一下,「她現在在洗手間補妝。」

「喔。」王杰希想保持平常心,也不過問,說到底是不想讓喻文州感到壓迫,可就這樣掉頭離去,他也沒那麼瀟灑。說來有趣,說是工作圈相近朋友圈也重疊,又彼此都是通透人,面對這種狀況他倆心裡格外有底。

王杰希就不說了,基本上他知道的肯定比喻文州想像中的多多了,而喻文州也理解自己前女友的身家背景在機場的影響力,也就不會追問王杰希知情的前因後果,於是他們陷入了一股微妙的沉默。

喻文州往洗手間看一眼,猶豫了下,再開口時還是一慣的直接了當:「我其實也是今天才知道她要回來,剛好在人機場所以過來接機。看到航班號時覺得眼熟,一查果然是搭你那一班,真巧──」說到最後兩個字時喻文州忍不住乾笑了兩聲,有些無法言明的窘迫。

「是很巧。」

「才看到你的訊息,今天晚餐可能沒辦法了,不好意思……」喻文州看上去挺小心的,說話同時仔仔細細地觀察自己的表情。就算是喻文州,面對前女友跟總之算一言難盡的曖昧對象,也是架不住尷尬的。

要是這傢伙表現得跟平常一樣遊刃有餘,沒一點不自在,那王杰希才要欲哭無淚吧。於是他聳聳肩,平靜地開口:「沒事,你去忙吧。」

喻文州點頭:「我改天再約你?」他想了想,又說,「當作補償。」

王杰希一頓,道:「只是補償?」

「嗯?什麼……」

「久等了,我剛剛一直找不到口紅──」上官琹從洗手間出來,看到王杰希先是一愣,指了一下他倆,「王機長,你們認識?」

王杰希下意識後退一步,這才清了下喉嚨打招呼:「上官小姐。」

「對,我們是朋友。」喻文州道。

「真巧,要是我早點知道就好了,王機長。」上官琹熱切笑道,「你們在B航認識的嗎?」

「算吧?」喻文州想了一下,說,「不過還是因為少天的關係吧。」

「嗯。」王杰希筆劃了一下自己跟喻文州,「伴郎組。」

「原來如此,他們終於要結婚啦?」上官琹感嘆了一聲,像是想起什麼,這才跟王杰希伸手,「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文州的同學,既然有這層關係你就不要喊我上官小姐了,跟文州一樣叫我小琹就好。」

「好的。」王杰希又跟她握了一次手。

「對了,王機長你等等還有安排嗎?不如跟我們一起吃晚餐吧。」上官琹還握著王杰希的手,冷不防提議道,「難得碰上了,也想謝謝你在機場的幫忙,請務必賞光。」

喻文州一愣,王杰希也有點詫異。

「我訂了間餐廳,兩個人吃合菜挺無趣的,是吧文州?」上官琹眨了眨眼。

喻文州不動聲色,默默地朝自己看過來。

王杰希猶豫了一兩秒,再久就會讓人覺得微妙了,他趕忙開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喻文州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隨即被上官琹的笑聲打斷:「太好了!我看時間也差不多,過去正剛好,走吧。」這位千金小姐看著豪爽也不拘小節,立刻招呼他們上路。

喻文州雖沒說什麼但表情總歸不是受鼓舞的,王杰希在答應同時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估計這人會不太開心吧,但看到喻文州沒能舒展開的眉心,他又覺得難受,本來想說點什麼,喻文州便歪了下腦袋,朝自己淡道:「來,走吧。」

說話同時喻文州伸手去拉上官琹的行李箱,像是一個尋常得完全不需思考的動作,對方也沒有留意甚至沒有道謝,只是很自然地走在喻文州左側,邊笑邊回頭招呼王杰希:「是一間我跟文州以前常去的店,好久沒吃了,希望他們的招牌菜的口味沒變。」

喻文州也側過臉來笑了下:「烤鴨很好吃,你可以鑑定一下。」

王杰希點點頭,突然為自己一時衝動的決定有一點兒後悔。

 

---

上官琹挑的餐廳是間比較時髦的中餐館,菜系混搭,走創新路線。裡頭設計得頗新潮,燈光偏暗每個桌子都放著燭台跟燈籠,牆上寫著書法字當裝飾,還有吧台,很像外國的高級中餐廳,感覺食物不會太好吃。喻文州跟上官琹說了是常客,熟門熟路跟餐廳接待打招呼,上官琹還要了老位置,坐大門外的木板露台,這邊地段比較清幽,就算只跟人行道隔了一層綠植籬笆,也還是很舒適。

王杰希本就不挑剔,落坐時自然讓他們倆坐一起,自己去到對面。翻開菜單,價位倒是比想像中親民很多。想想也是,如果是跟喻文州交往時常來的店,估計有考慮到新人管制官的經濟狀況吧,王杰希心不在焉地翻著菜單,又不著痕跡地觀察了一下對面的男女。上官琹打扮倒是很低調,只穿了一件素雅的連身洋裝,幾乎沒有首飾也沒帶名牌背包,看上去就是尋常的上班族,外表上跟喻文州看著很登對。撇開些私人感情因素,王杰希倒是很好奇喻文州跟她們股東的千金小姐交往起來是怎麼樣的,當初也算是機場一時茶餘飯後的八卦了。。

「忘了問王機長,坐外面可以吧?」上官琹入座後沒晾著王杰希,主動開啟話題,又比了比邊上的喻文州笑道,「因為這傢伙抽菸,每次都坐外頭,已經習慣了。」

「我戒了。」喻文州正在看菜單,隨口應道。

「你不早說?」上官琹面上懷疑,還聞了一下,「真沒菸味。」

「上官小姐,妳才剛下飛機多久,我能有機會說嗎?」喻文州嘆氣,放下菜單道。

「好吧,現在知道了。」上官琹哼笑。

喻文州抬眼道:「杰希你想吃什麼?都挺好吃的,這裡廚師手藝很好。」

「既然你們熟,就你們決定吧,我隨意。」王杰希乾脆地合上菜單。

「先看酒吧,你說上一瓶香檳好不……」上官琹才拿過酒單就被喻文州抽走了,他道:「我們只是吃飯,不喝酒。妳才飛長途,時間又晚,請他們上一壺普洱茶吧。」

上官琹一股亢奮勁都掐沒了,然後又看到對面王杰希,立刻拉攏他道:「王機長,你也想喝酒吧?」

王杰希忍俊不禁,笑道:「不,我聽文州的,喝茶吧。」

「看,機長都這樣說了,所以我們喝茶。」喻文州道,又招來服務生,點了半隻烤鴨、麻醬皮蛋粉絲、柚汁涼拌蝦仁蘆筍、破子炒山蘇跟一份麻菜銀魚湯。

茶送上來後,喻文州主動燒水泡茶,自顧自忙活,王杰希便對女士客氣開口:「這趟飛行還順心嗎?」

「特別好,落地穩得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滑行了。」上官琹笑道。

「那就好,商務艙還舒適吧?」王杰希就著對方也確實是公司VIP的立場關心了一下,喻文州正在斟熱水,眼睛依然盯著壺,嘴上插了話:「妳坐商務艙?」

「喻先生你別起鬨,又不是不清楚我一年坐過多少次商務艙了都,但長途倒是第一次,就是隔壁打呼聲有點兒大。」上官琹聳肩,「王機長放心,就當我一個普通乘客吧,這體驗還是非常滿意的。」

喻文州打趣:「那妳不去體驗一下經濟艙?」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上官琹嗔笑,推了一把喻文州道,「你自己去體驗體驗再說吧,別頭等艙了,包機給你要不要?」

喻文州自己先調侃別人在前,被反嘰回來也確實不能說什麼,只是笑了一下繼續泡茶。

上官琹看他不反駁覺得解氣,笑樂了才發現王杰希還在,意識到自己說漏嘴後立刻噤了聲,有些不安地看向喻文州。喻文州反應過來,抬頭看了眼兩人,平淡道,「噢,沒事,他知道。」

「這樣啊。」上官琹愣愣地點頭,看到王杰希予以肯定的眼神後突然淺笑了下,對喻文州輕道,「你以前還說沒法跟飛行員當朋友的啊,不敢搭飛機的管制官先生。」

王杰希正喝茶呢,聽了後挑起眉稍,一臉興趣盎然地轉著眼睛。喻文州啊了一聲,有些面窘地制止她:「妳這樣拆我台夠意思嗎。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而且黃少天不是飛行員啊?」

「我以為只有少天受得了你嘛,嘻嘻。」

王杰希附和:「看不出來你以前那麼中二。」

喻文州瞇起眼睛受了這一頓玩笑,喝了口茶後,便主動換話題:「妳這次待多久?」

上官琹一頓,道:「還沒決定。」

「嗯……」喻文州茶杯抵在嘴邊,眼裡沉了點思量。

趁著上菜前王杰希去了趟洗手間,整理下被帽子壓壞的頭髮,沒過多久就從鏡子裡看到推門進來的喻文州。那人不像是來解決三急的樣子,對上視線後還確認了下廁所沒其他人在用,才慢慢跺步到洗手台邊,轉身靠在几沿一臉嚴肅地醞釀談話氣氛。

要不是說了不妥,王杰希實在很想跟喻文州說,在他們基佬的規矩裡『進來廁所還要先觀望有沒有人在的舉動下一秒就是要搞上了你知道不知道』這種事。

王杰希關上水後隔著喻文州去抽擦手紙,就在自己伸背時,那人突然:「嗳──」了一聲,熱氣剛好就吐在的耳窩裡,王杰希趕緊退回來,草率地擦手:「怎麼?」

喻文州沒應聲,還是維持那個姿勢,只是轉頭看過來,表情有些晦澀。

王杰希沒看出這人具體想什麼,但總之不是歡天喜地,原因吧自己大概也知道,於是他把擦手紙揉進垃圾桶後,慢慢地靠近了些,低道:「……是不是生氣了?」對方沒有立刻接話,王杰希繼續說,「因為我跟來了,讓你很為難?」

喻文州聽著,眉心緩緩舒了開來,他鬆下手臂悠道:「我怎麼會生氣呢──」

「因為你板著一張臉。」

「有嗎?」喻文州詫異。

王杰希鬼使神差地開口:「那笑一個。」

喻文州聽了後依言露出淺笑,王杰希想我叫你笑你就笑,到底該不該高興啊他也說不准,撇開無關緊要的雜想,王杰希沒忘記正事:「其實我只是一時沒考慮清楚就順勢答應的,等會也可以藉故離開,不會讓你太難辦。」怕把自己說得太委屈,他又補上一句,「這不是說反話,也沒有賭氣,你放心。」

喻文州彎起嘴角盯著他看,沒有直接回應正事,反而打趣道:「不是『我沒事』潛台詞『你死定了』的那種狀況對吧。」

「這我就不清楚了,那是你們直男的課題啊。」王杰希也開始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哈哈。」

王杰希看到喻文州笑得挺放鬆,他才慢慢說:「你不想讓她知道……我的事,當然不會講的,不用緊張。」

「我不緊張。」喻文州很快地道。

「……嗯。」王杰希也感覺得出來。只是喻文州是因為瞭解自己是個常識人還是因為他真的無所謂模糊自身性向呢,就不是那麼確定了。

喻文州又盯著自己看,突然開口:「話說,知道什麼?」

王杰希一愣,有些困惑地看回去,見那人一臉正經的無辜表情好似真的不知道一樣,可眼角帶著的三分笑意,讓王杰希確信自己被調侃了。

王杰希冷吭了一聲,無視他道:「我回去了,別讓人等太久。」

經過人跟前時喻文州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臂,道:「等等,我被你一打斷,來的目的都忘了。」

「喔,請自便。」王杰希比了一下小便池。

「不是,我是想說……」喻文州喉嚨滾動地吸了口氣,又抓了一下脖子這才開門見山了起來,「今天的事,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嗯?」

「我跟她分開好幾年了,她對我來說是一個很久沒見的老朋友,這樣而已,只是朋友。」喻文州從洗臉台上撐起身,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訕訕道,「嗯……我覺得還是解釋一下比較妥當。」

沒料到喻文州會說這番話,王杰希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

要說的話,該開心的總歸來說是很開心,要是放在之前王杰希可能樂得沒法思考,可他一邊感受著這種喜悅,又忍不住想喻文州就算今天講這種話,只要彼此不深究,他們的關係估計還是止步不前吧,自己高興完了也就完了。

確實是,喻文州知道他的一言一行能影響自己如此深刻,所以他現在可以極力避免任何不愉快,甚至喻文州能輕易使自己開心,不用作什麼,只要簡單一句話,王杰希都能甘之如飴。

從打算追這人開始,王杰希就不曾想過平等的問題,也不在乎那個。現在他相信喻文州是喜歡自己的,但總之是不夠的吧,至少不足夠喻文州做出承諾跟決定,決定跟一的男人在一起──跟自己在一起,想到這裡,不免又有些沮喪。

王杰希覺得這就像是半杯水理論,一開始水杯空空如也時他絲毫不知氣餒,之後的一點一滴也彌足珍惜,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水杯過半了,他反而開始惦念還沒填滿的地方。

焦慮與患得患失與日俱增,是不是會有那麼一天,他的貪得無厭大於喻文州能給予的程度,王杰希就要遵守約定,放棄這段愛情──

王杰希心裡一揪,立刻低頭遮去那些沒能藏好的情緒,喻文州探頭看過來,面上有些困惑與不解,似乎在想自己不應該是這種反應才對的啊。他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

王杰希看著喻文州略顯擔憂的神色,又不由自主強調了一次:「真沒事。」

 

 

(二十六)

 

他倆回去座位時菜已經都上好了,上官琹擺好了碗筷,喻文州一坐下來她就道:「幫我捲一個餅吧。」

「嗯?」喻文州笑,「為什麼?」

「你捲的特別好吃。」她笑嘻嘻的拍了一下喻文州的肩膀,自己則是招呼王杰希先嚐湯,「這個湯先喝一碗,特別鮮又暖胃。」

那頭喻文州伸手取麵餅,攤在盤子裡夾上切得細細的黃瓜跟蔥絲,又放了兩塊瘦肉一片鴨皮這才均勻地抹上沾醬,動作嫻熟地包成了個小巧別緻的烤鴨餅。包好第一個後,喻文州卻先用筷子夾進王杰希的盤子裡,他說:「你吃吃看。」

「咦?」王杰希有些意外,但喻文州沒給他發表意見的機會,立刻著手包第二個了。那人包著包著抬起眼來這就對上了視線,喻文州笑了:「好吃嗎?」

「嗯。」大概跟上官琹一樣,心理作用覺得很好吃吧,王杰希點頭。

「他們用的餅好像跟傳統荷葉餅不太一樣,口感挺新鮮的。」喻文州一心二用,將上官琹那份夾過去,問,「應該還是同樣的沒改吧?」

「我好些年沒回來了,應該問你吧?」

喻文州淡淡道:「嗯……我也沒來了。」

「這樣啊。」上官琹有些感慨,低頭吃烤鴨,又嘆道,「嗯,沒改,一樣很好吃。」

「再包一個給妳?」

「好~」

喻文州抬眼:「你要嗎?」

「我自己來吧。」王杰希搖頭。

他們聊點無傷大雅的事,多半是航空公司跟最近國內的近況,又說回黃少天結婚的事,上官琹看著是跟招牌情侶都很熟悉的樣子,知道他們在瑞士是結婚後也是第一個反應去看喻文州。

「那你怎麼辦?」

「又不是我要結婚。」這個問題被問了無數次後,喻文州看上去已經麻木了。

「你不去嗎?」

「……再說吧。」他擺擺手顯然不想談下去,上官琹看他臉色也沒追問,就是換了輕鬆的口氣道:「好久沒見沐橙了,對了,我可以找她吃飯嗎?」

「這個不用問我吧,妳想找誰都是妳的自由。」喻文州平淡道。

王杰希一聽就覺得這話有點太冷漠了,估計是為了保持界線沒控制好分寸吧,果然上官琹一聽,瞇起眼睛提高聲音道:「確實是我的自由,但我也想考慮一下你啊。」

「既然這樣,妳在飛機上先斬後奏說要回來時,有考慮過嗎?」喻文州面無表情道。

氣氛說僵就僵,一秒夾槍帶棍又夾雜歷史遺留問題的,王杰希別說插話了,他們大概都忘記在場還有外人吧,王機長只能默默地低頭喝湯,裝作沒聽到。

老實說王杰希有點詫異,跟喻文州認識也一年多了,可從來沒看過這人表情那麼凝重,應該說……自己是絕不會讓喻文州發脾氣的,只是立場不同,上官琹估計並不在乎也不怕就是了。

果然姑娘的怒氣瞬間上了臉,哽著嗓子冷道:「你不想見我,可以拒絕不來接機,何必勉強呢!」

喻文州本來還沉著的眼突然回神了,他表情一軟,瞬間卸了那些冷硬的情緒,按著自己的眉梢道:「抱歉,剛剛是我不好,我不該說這種話,全收回……今天有點累,對不起。」

喻文州口氣很真誠,上官琹也緩緩滅了火氣,嗯了一聲後,依然繃著臉。此時突然意識到桌對面還有個王大機長,她一下子漲紅臉,正要開口喻文州手機就響了,那人接起來喂了一聲:「喂?部長,嗯──好的,你等我一下,我馬上查……」說著說著就站起身匆匆離開座位。

上官琹一臉『你別丟下我』的表情悔恨地看著喻文州的背影消失在露台出口。

王杰希自己夾了一塊蘆筍繼續吃,上官琹雙手摀著臉實在難為情,半晌才掙扎地看過來,苦笑道:「真是讓您見笑了王機長……時差,都是時差害的。」

「沒事。」王杰希臉色一點沒變,還很客觀地點評,「剛剛是喻文州不對。」

「不,是我不好。」上官琹總算把臉露出來,權衡了一下氣氛,才坦白道,「那個,其實我不是他同學……我們以前交往過。」

「噢。」

上官琹見他沒有意外的樣子,也不太在意,繼續開口:「是我想見他,又怕他考慮清楚後拒絕,乾脆先斬後奏了。他知道我是故意的,有點不高興吧。」

「這樣啊。」王杰希點頭。

她將手擱在桌沿,坦白後就自在許多的樣子,又開口解釋:「其實我不在意讓人知道我們交往過,只是文州還在機場上班,我家又是那個狀況,想讓他低調一點,不過你們看著很熟了,倒是無所謂。」

王杰希對她的考量沒什麼興趣,就在意她為什麼想見喻文州,可又太唐突了,只好隨意問些無傷大雅的:「你們怎麼認識的?」

「大約六七年前,H市有一個外語夏令營,我剛好回國度假就去當義工,他那時候念研究所,老闆讓他過去幫忙,就認識了。」上官琹情緒倒恢復很快,現在說起往事便露出了笑容。

跟喻文州有關的事都讓王杰希特別感興趣,打趣地問:「他怎麼追到上官小姐妳的?」

「哈哈,其實他沒追我。」上官琹道,「應該說他對我示好時,我已經很中意他了。」

「喔?」

「夏令營只有七天,我們是剛好是結束那天在一起的,很快吧。但有時候知道對方是正確的人,其實根本要不了那麼久。」上官琹淡淡一笑,又有些懷念,「他對當年的我來說,就是深信不疑的真愛對象了吧。」

王杰希無從想像也無從比較,只能片面地道:「很浪漫。」

上官琹聽著倒是正面回答,只說:「是吧,在外人看來,我跟他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小姐跟窮學生情侶,像偶像劇對吧。」

王杰希不置可否,上官琹又道:「我們終究不是偶像劇,沒有幸福美滿的結局。」

「……你家人反對嗎?」王杰希想起當初聽來的八卦,隨口一提。

「由我來說有點……但,他們確實是反對的。」上官琹無奈地眨了眨眼,又嘆口氣笑道,「說出來可能沒人相信,但我其實壓根不在乎世俗的登對,如果是跟他的話。」

「我相信妳。」

「咦?」上官琹詫異笑了,王杰希才發現自己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一時有些困窘。

上官琹估計沒在意,又輕快道:「不過我們分開後還是挺好的朋友就是了,總覺得喻文州這種人就算不當男朋友,當朋友也值回票價的啊。」

「您對他的評價很高啊。」

「是啊,當初都想嫁給他了,自然是很喜歡的。」上官琹嘿笑。

既然是最好的,為什麼要放手呢?

王杰希當然沒問,他想了下,試著開口:「關於他搭飛機那件事──」

「那個啊。」上官琹張起眉梢,聳肩,「嗯……一開始我以為會是個阻礙,因為我長年都在國外,要見面只能是我每個月飛長途回來找他。他有他的問題要克服,我也願意接受,其實我並不覺得辛苦……」

「他起初覺得很過意不去,我安慰他說只要每次都來機場接我就夠了──他真是遵守諾言,每一次都會排除萬難來接機送機……所以這才是為什麼分手了他還是像今天這樣來接我吧。」上官琹苦笑,「也因為這樣他才那麼不高興吧,我不該用這種取巧的方式對他。」

王杰希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當初為了他飛來飛去其實也樂在其中的,當然我也希望哪天他能為了我克服這個毛病,不過無所謂的,說起來,那時可是累積了很多里程數呢,在你們公司。」說到最後上官琹打趣地看著王杰希。

王杰希客氣道:「謝謝您的捧場。」

「都在說我們的事,不好意思啊,你也說說自己吧。王機長,有女朋友嗎?」

「嗯。」王杰希沒有糾正她,「我還在努力。」

「感覺是一位幸運的女士。」上官琹由衷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王杰希淡道,「幸不幸運什麼的。」

這時,薛丁格幸運的那個『女士』總算帶著手機回來:「抱歉,工作電話。」喻文州看著座位上面對面似乎相談甚歡的兩人,道,「你們聊了什麼?估計是說我壞話吧。」

「才沒有,都在閉眼吹你。」上官琹笑開,伸手把喻文州拉回椅子上,口氣軟道,「這次對不起啦,我下次會先跟你說的,別生氣了嘛。」

「沒事。」喻文州淡笑。

別過剛剛的所有插曲,晚餐還是繼續吃的,王杰希消化著餐食同時也在消化上官琹的那些話,他說不出有什麼具體的想法,也不太想深入觸碰喻文州的過去,一頓飯下來確實吃得不甚專注,話也不多。

他們坐在露台的位置,沒有遮蔽物,只用木頭欄杆圍起來,晚風吹過,只穿單件洋裝的上官琹就有些雞皮疙瘩了,王杰希自然沒注意,喻文州畢竟當過人家的男朋友,隨口就問:「妳的外套呢?」

「在箱子裡沒拿出來。」上官琹道。

喻文州考慮了一下,把自己的外套脫了,本來想直接替她披上,但手中途停下,轉而交到對方手裡:「先穿我的吧。」

「謝謝。」上官琹穿上後把過長的袖子捲了一些上去,露出一點懷念的笑容,還是開口,「一樣的味道。」

「什麼?」

「你的味道。」

「……」喻文州的神色肉眼可見地僵住了。

說到底,上官琹並不知道同桌這兩位男士之間的關係,只想王杰希已經知道他們的事,說話也就沒那麼小心翼翼了,腦子立刻得出這個結論的王杰希先是有些心疼喻文州,慢了三拍才漸漸有點吃味的感覺,都不是男友外套,是前男友外套呢,還是挺羨慕的。

喻文州開口,口氣格外冷靜不為所動:「是洗衣粉的味道。」

「我知道,你從來不換牌子,懶啊。」上官琹笑著聞了一下袖子。

「別弄髒了,我明天還要穿。」喻文州無奈,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人有點不太敢看自己。

王杰希托著下顎,自己跟他前女友同時在場,喻文州肯定不太自在的。他心裡有些複雜,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又想著喻文州跟前女友小姐可能需要敘舊談心,再待著也挺不識相的,起身道:「我明天還要出勤,今天就先告辭了。」

「您要走了嗎?」上官琹露出遺憾的表情,但也沒有挽留,又跟王杰希握了一次手,「今天謝謝你了,下次有機會,務必再敘。」

王杰希點頭,喻文州問:「明天還是希斯洛?」

「嗯,你明天好像休假吧,慢慢聊吧,晚安。」

「你到家跟我說一聲。」喻文州溫道,「早點睡吧。」

王杰希聽了後,反思了一下,自己剛剛那句話聽上去還挺刻意的,像是在賭氣,所以喻文州才當著姑娘的面說這種過界的話,就是擔心自己胡思亂想。

王杰希有點掛不住臉,拉低了帽子點頭:「好。」

 

離開餐廳,王杰希對這帶不熟悉,眼前陌生的巷弄跟夜景讓他有點茫然,摸出手機定了位,最近的車站還有點距離,打車還是走路比較好,王杰希想著這些繁瑣的事,慢慢地沉澱下了心情,才發現自己走得真是乾脆啊,放著喻文州跟感情親密的前女友吃燭光晚餐,時間也晚了,氣氛好的話,順勢開個房都是普通套路啊。

在意吧,當然不能說完全沒有,只是留下來又能怎麼樣呢?

他的目標一直是喻文州的心,跟旁人無關,如果喻文州真心喜歡自己,前女友有沒有出現,都無關緊要吧,反之,喻文州沒有那個心,他就是一整天二十四小時盯著他,也毫無作用啊。

王杰希心裡雜亂地想著,不太激動但也靜不下來,心事重重地在夜路上漫無目瞎晃,再度抬頭時根本找不著北了,王機長嘆氣,拿出手機再確認一次位置。

春夏交接的時節還是能在夜晚感受到一點涼意,王杰希不自覺抱了一下手臂,才發現自己壓根沒穿外套,只有一件單薄的制服襯衫在身上。

只能是忘在餐廳了。

王杰希有些懊惱地抓了抓後腦。連外套都能忘記拿,難道跟前女友會晤這件事,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動搖嗎?所以才說理想是理想,現實是現實吧,方士謙說的話是挺有道理的。

家裡還有一套制服能換,乾脆打給喻文州讓他替自己先收著吧,但這樣那人家裡就有兩件自己的外套了……想到這裡王杰希嘴角還是忍不住彎上去。

還是回去拿吧。這個時間回去說不定正好能讓他們散會,喻文州會不會要送上官琹回家呢?照他的性格應該不會吧。往好處想,說不定還能跟那人一起回家、一起散個步。想到這裡王杰希還是挺有期待的。

都說且憂且樂啊,他又怎麼能放棄那怕是一點點的快樂或一點點的機會呢?

 

---- 

 

「不是說戒菸了,這是什麼呀?」上官琹從喻文州外套口袋摸出包菸跟打火機,一副抓到了話柄的樣子,但面上卻笑咪咪的。

「我放著,沒抽。」喻文州喝著涼去的茶,也不爭辯,淡然道,「這樣比較能鍛鍊意志力。」

上官琹露出一個難以言喻的表情,搖頭嘆氣:「你這人怎麼就愛跟自己過不去?還真是以小見大。」

喻文州失笑:「怎麼就以小見大了?」

「你在機場工作也是鍛鍊意志力吧?一般人才沒有你那麼折騰自己的。」

喻文州不說話,也不知道從何談起,這種事情並非三言兩語能說清的,他不知道該怎麼講的事,通常選擇就這麼掠過去了,況且對象還是熟悉的人,也沒有太多忌諱。

上官琹確實不太在意,自顧自摸出根菸慢條斯理點上,喻文州愣了一下,想著這人以前不太碰菸,難道是這幾年有了習慣嗎?他還沒開口,那人就呼了一口白霧,往自己這邊捱了些,靠得極近。

「知道我在戒煙你還故意這樣啊?」喻文州退開身,苦道。

「你就當訓練意志力吧,喻先生。」上官琹抬眸一笑。

「好吧。」

「話說,你的機長朋友真有趣。」上官琹,「挺好的。」

「是挺好。」喻文州道。

「話說你今天看上去好像特別……怎麼說,坐立難安?」上官琹抬眼,彎著眼睛道,「別否認,我還是感覺得出來的。」

「……」

「是因為我嗎?應該不是吧。」

「……先不說這個。」喻文州道,「還是講講妳怎麼回事吧?」

「喔。」上官琹置若罔聞,慢吞吞道,「你現在怎麼樣?飛機的事,還是不能搭嗎?」

「老樣子,但……最近覺得好多了。」喻文州也沒辦法,還是回答了問題。

上官琹突然往喻文州身上一靠,腦袋擱在他肩上,香水味夾雜菸味一併遞了過來,她說:「噯,文州。如果說我以後都留在國內,留在這陪你,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喻文州睜了睜眼,轉頭盯著她看,還是把人給推開了,道:「不是認真的就別說這種話了。」

「……哪不是認真的。」

「跟妳一樣,我還是看得出來的。」喻文州表情沒有在開玩笑。

上官琹轉而靠上椅背,捏著手指不說話,喻文州也側過身上下地看著她:「妳怎麼了?」

那人沒回答,喻文州注意到她磨搓著自己的無名指,眼裡的心事也沒有藏著,又問:「是誰讓妳難過的?」

「哈,我看上去很難過?」上官琹總算笑了一下,雖然略帶諷刺,「硬要說的話,是我讓人難過了。」

上官琹把左手比到他面前,無名指上有淡淡的戒痕,喻文州了然地點頭。

「半年前訂婚,我昨天把戒指還回去,退婚了。」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聳肩,「之後就一路直奔機場逃回來,其他的暫時沒想。」

喻文州消化了一下,簡單俐落地開口:「妳是來找我尋求建議的還是純粹要安慰?」

「這取決於你要怎麼回答嗎?」

「對。」

「你還是老樣子啊。」上官琹盯著手上的菸,慢慢道,「我不是來找你尋求建議的。」

「我想也是。」

「你只會叫我打電話或是當面跟對方說清楚,不要逃避這種坦坦蕩蕩的話而已。」

「既然妳自己知道,那也不用問我了。」

「我找你安慰我的。」上官琹隨手滅了菸,然後拉過喻文州的左手握在手心裡,柔聲道:「……就買了張單程機票,什麼都沒準備,今天晚上能去你那兒嗎?」

「不行。」喻文州沒什麼餘地道,他抽回手又說,「但我可以幫你訂酒店。」

「……我在你心中已經魅力全失到不過安慰遠渡重洋身心俱疲的前女友一晚上都不願意啦?」上官琹盯著他,詫異道。

喻文州扶額。

「開玩笑的。」上官琹大笑,笑完了接著道,「忘了問你是不是有女朋友啦?唉啊……她知不知道你要跟我見面啊?會不會吃醋啊?那得快點跟她解釋吧。」

「………」已經太遲了好吧,喻文州心裡嘀咕,又說,「不是那個問題,我是覺得這樣對妳不好才拒絕的。」

「怎麼就不好了?」

「嗯……跟前男友上床是很空虛的。」喻文州攤手,又扯了扯嘴角,「起不到什麼安慰的作用,只會讓妳之後尷尬著不知道怎麼面對我,然後我就失去了一個朋友,得不償失。」

「我從以前就很想說,你是怎麼臉不紅心不跳說出這麼一段理直氣壯又令人無語的話?還說我尷尬,你才讓人尷尬吧。」

「有些事就算尷尬,我也覺得要說清楚比較好。」喻文州聳肩。

「但你就是該說的不說清楚,不該說的又說得太清楚了。」

「什麼?」

「……沒事。」上官琹搖頭,呼了一口大氣,又爽快地往椅背上一靠似乎放鬆了很多。

喻文州看著她,彎起嘴角調侃道:「……被我婉拒了,現在鬆一口氣嗎?妳不是一路上都在想這個吧?」

「直男閉嘴,就你多話。」上官琹睨他一眼。

喻文州看問題解決了也放寬了心,伸手拿熱水壺沖茶。

上官琹閒適地靠著椅子,托著腦袋突然咧嘴:「雖然被你強行轉移話題,但我還沒忘呢,你現在身邊到底有沒有對象?」

喻文州手上動作不停,闔上茶壺蓋時才緩緩道:「算是有吧。」

「還有這麼算的?」

「有點複雜。」喻文州垂眼。

「長話短說。」上官琹挑眉。

「就是──嗯……」喻文州無聲嘆了口氣,也靠上椅背開始思索起要怎麼闡述關於王杰希這個人以及他的事,半晌才慢慢開口,「有一個人……」

「你們睡過了嗎?」上官琹冷不防打斷。

喻文州再度扶額,乾道:「沒有。」

上官琹比了一個請的姿勢:「你繼續。」

「總的來說,他對我很好,是我很重要的人。」

「怎麼個好法?」

「他……他是那種在無形之間讓人很有安全感的人,其實我一開始並沒有察覺到他的心意,後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給了我太多太多……就是那種,只要待在他身邊就覺得,沒有什麼過不了的坎,是一個溫柔強大的人。」

「聽上去是她在追你?」

「一開始是他先喜歡我,我本來猶豫著,後來就順其自然地想相處看看,慢慢就越來越上心了,也對他很有好感。」

「她知道你家的事嗎?」

「他知道……對了,他還說要等我。」喻文州突然笑了,稍微坐正身體侃侃而談道,「他說不管是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他都願意陪我嚐試,說不管我最後有沒有跟他在一起,約定都算數的,不只這樣,還有很多地方有形無形中拉了我一把,說實話,我都很感激他……」

上官琹露出驚訝的神情:「感覺是個很強勢的追求者啊,不簡單。」

「不……怎麼說呢,他很克制,彷彿對我好得不求回報一樣,跟他相處很舒服也很開心,所以我也想盡可能回應他──」

「聽你怎麼說,那人手腕很高明呢。」

喻文州皺眉:「別這樣說吧,他不是那種人……」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但不管初衷如何,她已經讓你沒法拒絕了對吧?」「嗯……這個──」喻文州眉頭還沒舒展開又蹙了起來,正在思考該怎麼組織語言,上官琹又調侃道:「感覺那人為你付出了很多啊。都到這種地步了,你再怎麼說都是要回報人家的吧?」

「嗯……」喻文州思索著這段話的意思,下意識點了點頭,「是吧。」

「你們認識多久?」

「一年多……吧?」喻文州還真拎不清了。

「這還能不確定?」上官琹一臉你們直男沒救的表情,又語重心長地開口,「都這樣了,拖下去不太好,對她或對你。」

喻文州面色沉了些,道:「……我想慢慢來。」

「你什麼時候是慢慢來的性格了?」

「妳不能拿我們做比較。」

「你不喜歡她嗎?」

「……不是那個問題。」

「還是沒有喜歡到願意負擔交往的責任?」上官琹想了想,替他分析道,「跟一個人在一起很舒服很有安全感,有時候也不一定是愛情,會不會是人家待你好,讓你不由自主想回應他,不想讓她失望,一個不留神走到這步,臨門一腳了,你潛意識在抗拒呢?」

「……妳怎麼想出這些──」

「因為我瞭解你嘛,有時候你不能否認我比你自己更清楚你的個性。」上官琹信誓旦旦地說,「而且無論如何,你這樣這樣拖泥帶水的對人家很不公平啊,就沒考慮過她的心情嗎。」

喻文州想反駁,但上官琹說的,也是實話,她們能交往到論及婚嫁,總歸著是有過非常親密的聯繫與理解的,但上官琹本來就對自己跟王杰希的事一知半解,喻文州也不想跟他爭,乾脆不解釋了,只是低下眉,低嘆道:「我只是有我的考量。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很想回應他啊──」

「那你慢慢想吧。」

「嗯。」

「能介紹給我認識嗎?」上官琹看著他。

「……饒了我吧。」

他們又隨意聊了不少閒話,直到茶涼燈盡,上官琹打了四次哈欠後被喻文州強制散會回家了。

「要我送你去找酒店嗎,或是妳要回哪一套公寓?」喻文州拿回自己的外套,一邊穿上時問道。

「其實我上飛機前就訂好酒店啦,就在機場附近,嘿嘿。」上官琹歪頭,壞笑道。

「……那您以後可就別試探我了好吧?」喻文州無奈。

「要我早知道你有個『慢慢來妹子』在身邊,就不會找你啦。」上官琹自己拉過行李箱,又爽快道,「你也不用送了,讓餐廳幫我打車就好。」

他不是妹子,不過算了。

喻文州淡笑:「沒事,妳要是還想聊聊可以約我的。」

「不怕人家吃醋?」

喻文州想了一下,樸實道:「我已經跟他解釋過了,不會誤會的。」

「你什麼時候講的啊?而且那是你們直男作夢中的『解釋過了不會誤會』,我看你得去哄哄人家,不然是要生氣的,我保證。」上官琹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指著喻文州。

「……好吧。」喻文州看了一下桌面,突然發現王杰希的外套還掛在椅背上,失笑地拎起來,「他忘了帶走。」

「真粗心啊,看不出來王機長是這種人。」上官琹探頭,也笑了。

喻文州捧著王杰希的制服,心下有些惦量,低聲像是自言自語:「確實不是。」

 

把上官家的寶貝大小姐送上的士,喻文州自己也叫了一輛車,地址報了王杰希住所。

雖然現在已經接近午夜,而機長們的制服通常都是好幾套輪替的也不急於這個晚上,只是……想起今天的王杰希,看上去確實比平時低落些也更沒什麼精神。

那人在自己面前呢,確實保持得很理性成熟,好像刻意表現得滿不在乎,是為了不想讓自己為難或困擾吧,王杰希總是這樣,喜怒不輕易不形於色,為自己找想的地方卻是層層面面體貼入微的。

想到這裡喻文州就有點過意不去,也有一點心疼,這種狀況,無論如何都是會在意的吧,所以就算行為上有點過了,他還是想去送外套,順便看看他……能讓他心情好一些吧。

喻文州手機沒電了,直接去效果估計更好,他靠著車窗看著清冷的夜景,突然就蠻期待看到王杰希的。

 

---

 

王杰希開門時是剛洗好澡的樣子,脖子上搭著浴巾,看到自己時臉上的詫異絲毫沒能掩飾住。喻文州站在玄關手臂上搭著他的衣服,微微一笑:「王機長您的包裹。」

王杰希這才回神,低下眼問:「……喔,上官小姐呢?」

「她回飯店休息了。」

王杰希默默接過外套,面上沒什麼表情,垂著腦袋半晌才出聲,聲音有些含糊:「謝謝你,那麼晚了還跑這一趟。」

「不會。」喻文州覺得這人反應有些奇怪,雖沒自作多情到要王杰希多驚喜,但總歸還是有點出乎意料的,他不由得皺眉問道,「你還好吧?是不是……不開心了?」

「不……」王杰希搖頭,依然站在玄關,並沒有要讓他們轉移陣地到客廳之類的意思,只是手上磨蹭著外套面料,眼神有些參不透的閃爍,他道,「我沒想到你會來。」

「因為……」喻文州正要開口,王杰希卻打斷他:「你平常不會做這種事的。」

「什麼?」

王杰希抬眼看過來,眼裡一明一滅地隱著些說不清明的光,喻文州頓時沒有頭緒,那人又開口了:「你是不是覺得今天這樣的局面有點對不住我,覺得過意不去才來的?」

王杰希的鼻息有些微顫,但他開口時聲音卻是字字清晰,一點也沒有猶豫,「如果是的話,說實話,我還是會很開心的,只是,你不必這麼做。」

喻文州怔然,要說的話硬生生被掐沒了,他喉嚨卻透著一股涼意,半天沒擠出一句話。

那頭王杰希慢慢收回眼睛,低道:「我說過,寧願你不喜歡我,也不希望你討厭我。其實也有別意思,我不想勉強你,不想讓你覺得有回應我的義務……就算你並沒有察覺也一樣。」

「等等,你怎麼突然說這個,回應什麼的……」喻文州聽著實在無法不打斷他了,連鞋子都沒脫就朝他走去,這時看到了王杰希手中的外套,像是想通了什麼,臉色一暗,腳步僵在原地,沒有再往前了。

王杰希乾脆地承認了:「我走了之後其實就發現忘了外套,於是折返了……想說從露台直接請你遞過來比較方便──不是故意要聽的,抱歉。」

喻文州心下一涼,腦袋轉得很快但亂得不行,他第一次聽王杰希說這種話,竟是不知作何反應,連解釋的話都組織不起來。

王杰希替他說了:「你要說你不是那個意思嗎?」

喻文州看王杰希雖然在問他,可一臉油鹽不進的樣子,只好道:「……我要說是,但你似乎已經有了結論。」

「你覺得很突然嗎?」王杰希甚至都不訝異,又突然扯了下嘴角:「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有些事,你只是順勢而為、隨口一說,甚至事後能當作沒發生過,但我不行。我確實可以克制自己,但其實會累的。」

那人呼吸很慢,聲音也很穩,明明說的話讓人無所適從,但卻像是深思熟慮過後的肯定:「你說得沒錯,我確實容易因為你開心或難過,讓你很在意嗎?我一直想避免這些,讓你有壓力,但好像……適得其反了。或許因為你很通透,我在想什麼,你都知道,知道了就放不下,人都不希望自己虧欠什麼,你想回應我也是人之常情。」

「雖然這樣說,像是我無理取鬧,但我不希望你有這種想法。」王杰希說得有些急,但卻不激動,「就算只有一點點,我都不想勉強你──我常在想,你畢竟不喜歡男人,不能太心急,我應該再給你一點時間,但我現在發現,你的猶豫不決,本身不難道就是個答案嗎……我──」

「王杰希──」喻文州打斷他,王杰希停下嘴,看了過來,臉上依舊沒什麼情緒的模樣,喻文州感到一絲絲煩躁溢上了舌根,他咬咬牙,果斷道:「那你希望我做什麼?告訴我吧。」

王杰希依舊看著自己,眼睛卻緩緩黯淡了下去,最後他閉上眼,慎重地頭搖。

不知道為什麼,喻文州竟然有些生氣。可能因為自己心思紊亂無法反駁,又或是被王杰希質疑到這份上並且推翻了之前所有的感情,這些讓他不知所措。

喻文州忍不住衝動,上前一把按住那人的肩膀,閉上眼睛一鼓作氣把臉湊過去──

王杰希沒有動,但不是不為所動。

喻文州握住他被髮梢浸濕的頸側時,王杰希的脖子有些發顫,直到那人帶著沐浴液氣味的鼻息已經噴在自己唇上了,王杰希才開口,聲音卻是既動搖又冷靜的嚴厲:「喻文州,你得考慮清楚了。」

他生生停了下來,張開眼時王杰希黑白分明但一大一小的眼睛正牢牢地、又堅決地盯著自己,彷彿是帶著高溫的注視又是一種無聲的譴責。

喻文州倏地退了開來,還沒收回手,就被王杰希反手按著胸口直接推到門板上,外套隨著他的動作應聲掉在地上,但那人並沒有靠近,始終隔著一臂距離,他的手勁挺大的,喻文州腦袋還磕了一下,有點疼。

喻文州以為那人勢必生氣了,說不定要開口罵人。

但最後王杰希只是緩緩抽回手,再抬起頭來時表情是溫和的,甚至可以說是充滿感情,可他的眼睛卻沒有笑意,道:「你知道嗎,我為你做的每一件事、跟你說的每一句話、對你的好,通通都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每一次去見你,都是因為想見你,如此而已。」

 

「那你呢,喻文州?」

 

王杰希這次依然也沒有聽到那人的答案。 


TBC

2018/9/4修改

(二十七)

眼飯:明明可以無痛HE,你卻要……

我:爸爸我還不同意這門親事=_=

眼飯:不能給這條魚吃生日蛋糕了!(掃魚出門

---

本來的計畫是,生日可以全劇終,後來變成生日前可以更兩章,讓生日能甜甜蜜蜜地和好,結果發生毀滅性卡文,只能讓喻過一個淒涼的生日了(望天

修了五六個版本,盡力了,就這樣吧,暫時沒臉面對這篇文了OTZ


 


 
评论(76)
热度(1397)
  1. 共1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水流花開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