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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喻]The Fire of Sapphire

之前给葉ALL合本《叶》的葉喻,感激主催邀稿跟插圖的老師=U=

壓箱底混更一下,大家復活節快樂!

現在看著感覺黑歷史啊(笑哭

基本是一個……怪盜PARO(默)


 

Sapphire:

1.蓝宝石,源自希腊文“蓝色的石头”。 

2.深蓝色的,天蓝色的。


Fire:

火光,指宝石内部折射出来的光芒。


 ---


夜色刚降,轮船离开深圳港已经一个小时了,海面上带着些余晖的色彩,而深黑的夜从天空上压了下来。巨大的船上点亮的每一扇窗,让它像是个漂浮在外海上的霓虹灯,里头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亮如白昼。

赶在日落之前,郑轩在甲板上拍了张照。深冬的海风很是刺骨,他哆嗦着回到大厅。晚宴刚刚开始——食物水酒与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他鲜少出席这种场合,连身上这套西装都是喻文州借的。

大概是一个月前,郑轩接到喻文州的电话,老实说他很惊讶。

自从国中毕业后他俩就没了联系。听同学说喻文州出国了,连两次同学会都没出现,电话里对方自报姓名时,他差点以为是诈骗电话,劈头一句就问你要跟我借钱吗压力山大啊。

那头喻文州愣了一下,本来营业用的客套口气一变,忍俊不禁,浅浅的笑声从电话线里透出来,郑轩听着就知道是本人跑不掉了。

你还是老样子啊,郑轩。喻文州笑完了才道。

事情是这样的,郑轩在一间颇具规模的报社当记者,给跑艺术线的同事顶班,刚好负责高氏财团举办的一场邮轮慈善晚宴。

人高氏财团老板高勋不仅事业有成,兴趣也跟很多富商一样,喜欢收藏珠宝古董。而这次宴会的目的,就是展示老板的新欢:传说中的黑钻手链“黑色灭神”。这是它首次于国内亮相。

所有本地外地的相关报社电视台都想上船,当然包括郑轩他们。偏偏高氏迟迟不发放媒体公关函,加上前些日子传出那“不能说”的风声,更让这个名额炙手可热起来,压力山大啊。

所以当喻文州问他有没有兴趣上船时,饶是郑轩也一口答应。

 

会场里郑轩拿了一杯酒,很快就找到喻文州的身影。

其实这并不困难,因为他正在跟苏沐橙交谈。

苏沐橙这种水平的美女,不管搁哪种场合都能吸引众人的目光。她一袭海军蓝平口晚礼服,端着香槟跟西装革履的喻文州站一起,画面特别有花边感,尽管这两人在今晚之前却是没见过的。

郑轩往他们俩走去,远远听到苏沐橙发出甜而轻盈的笑声,似乎相谈甚欢。

这美酒美食美女一样不少,是男人都得心神荡漾。喻文州虽然也谈笑风生、举止从容,可郑轩发现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此。一边跟苏沐橙说话,一边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围,手上的酒一口不喝,挺直的背脊显得有些紧绷——

这也是难怪,郑轩想。

“哇你们俩这就聊上了?不错嘛。”他上前打招呼,顺道解救一下喻文州,“苏小姐今天晚上特别开心啊。”

“我是对文州相见恨晚呀。”苏沐橙也不扭捏,挽上喻文州的手臂笑笑,“香港的珠宝首饰展都想带他一起去了,对吧?”

“哪里,毕竟是我的工作。”喻文州道。

“考虑来苏家做事吗?我跟我哥都很欢迎的,薪资一切好谈呀。”

郑轩一听这是赤裸裸在人家地盘上挖角啊,相当没义气地帮了一枪:“这个可以有!”

喻文州只能苦笑。

苏沐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认真的啊,等你消息喔。”

待美人走远后,郑轩才一胳臂挂在喻文州肩上打趣道:“你说刚刚苏大小姐是不是暗示你有机会可以约她?”

喻文州瞥他一眼,郑轩才闷咳两声,凑上去小声道:“现在都开船一个多小时了,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如果能那么好发现,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喻文州叹气,“我恐怕‘那位’已经在船上了。”

说起来,这场邮轮晚宴让那么多记者趋之若鹜,除了黑色灭神本身的价值外,另外一部分原因,却是来自他们内部的流言——某个人要在今晚偷取它。

至于那个人嘛……

十年前,著名的红宝石“却邪”在一场拍卖会上不翼而飞,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三天后有关人士纷纷收到了封电子邮件,邮件上附上了张拍得不怎样的却邪近照。信箱追查不出任何讯息——除了它是从一家网吧发出的。寄件人没有署名,头图是一个手写的“笑”字。对于这个窃贼,他们最多就知道这些而已。

然而这位盗贼随后便开始了他在艺术收藏界的一连串丰功伟业。

十年来,他偷取的珠宝、古董、绘画、雕刻等价值连城的收藏品不计其数。他之所以出名,除了那些惊人的事迹外,也因为他犯案时除非不得已不会伤人、预告全以电子邮件发出、没有人看过他的真面目、不盗取以公益为目的的收藏。他不曾失手过一次,甚至有时会退回宝物,并附上赝品鉴定书……这些嚣张又神秘的行径,让这位盗宝者声名大噪。

由于他没有署名,所以业内用唯一已知讯息给他取了一个昵称:君莫笑。

他的名声相当两极,有人认为他只是都市传说,甚至是那些艺术界大佬们自己捏造出来的阴谋;有人认为他是义贼;也有人觉得他只是个无耻的罪犯。

总之,这位“不可说的君莫笑”从来不缺话题性,也从来没有人能对付他。警方甚至为他成立专案小组,但通常都无功而返。

两年前,这位现代盗贼忽然销声匿迹。随后,有一家博物馆收到了当初被君莫笑盗走的红宝石却邪,匿名归还者希望他们能妥善保存。至于他是不是君莫笑本人,也无从得知了。

而那就是已知的、有关君莫笑的最后消息。

直到几个月前,在高氏财团发出了有关“黑色灭神”的晚宴消息后,该公司部分相关人士都收到了来自那个歪扭“笑”字头图的预告信。同样的图,同样简陋的邮件,案件细节的保密性杜绝了模仿犯的可能。

暌违两年,君莫笑他回来了。

这个风声一传出,记者们都沸腾了。

对郑轩来说,要不是喻文州联系他,自己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所以就算顶着天大的压力,郑大记者的狗仔魂也默默地燃了一把,虽然对喻文州来说,君莫笑的出现,估计让他伤透了神就是。

想到这儿,郑轩同情地看他一眼:“没事的,据说你们老板的防盗系统很好很强大,无人可破是吧?”

“理论上是这样,”喻文州敛起了眼神,转头道,“但他可是君莫笑啊。”

“你是不是压力山大啊。”

喻文州笑笑,脸上恢复工作时的沉稳,道:“还是先办正事吧,来——带你见见我老板。”

 

高氏财团的龙头人物高勋,也就是这场晚宴的发起人,同时是喻文州的顶头上司。跟大部分中年富商一样的画风:高级西装、圆圆的肚子、福态的笑容。在酒会上这样的人聚集在一起,讲些有的没的,不时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喻文州领着郑轩过去,跟老板报告了些会场的事宜。

“跟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郑轩,深圳报的记者,也是船上唯一的媒体人士,他会为这场晚宴与灭神写一篇详细的报道。”

另一个富商发出了疑问:“才一个记者?”

“对的,”喻文州不慌不忙答道,“为了保险起见,在场诸位都知道那件事吧?所以我建议高总不开放记者公关函,以保场内名单的纯粹。”

“不过高先生,既然您照常开晚宴,自然是对船上保全相当有自信吧?”郑轩拿出了笔记本,显然已经进入工作模式。

“这是当然,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担心。那贼只管来,绝对无法碰着灭神的。”高勋笑呵呵地摆摆手,一脸大气的模样。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接着互相吹捧也是必要的,郑轩又问了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也都给大老板打官方话过去。他觉得没什么可挖,只好道:“高先生,关于黑色灭神,目前透露的讯息不多,我在想是不是能请您讲讲关于这件收藏品的事呢?”

“那当然,”高勋给喻文州使了一个眼色,“让文州说吧。”

喻文州点头,把酒杯放回托盘上,理了理领带,这才缓缓开口:“首先关于‘灭神’这个名字,对一个钻石来说的确不太吉利,各位第一次听闻时应该都有这个想法吧?”

开场白后,喻文州在老板肯许的眼神下,继续对着在场几位人物解释:“‘黑色灭神’本身是极为罕见的纯黑钻石,最早记载产于印度。原先镶在古坦米尔纳德地区的一座印度教神像上,切割与加工出自英国,而后被发现于东欧。”他讲到这里,观察了下大家的反应。

毕竟渊源历史的话题比较晦涩,不适合这种场合,他适时地停下,笑道:“我想大家对高总怎么因缘际会得到钻石的事比较有兴趣吧?您要不说给大家听听?”

“文州说得对,确实有缘分啊,这得从我当初看中那个古堡说起——”

郑轩笔记才抄到一半,抬头就看到高大老板那个红光满面的笑容,准备侃侃而谈起来,看似相当自豪。

他想,喻文州给高勋当私人收藏顾问三年有余,如今已经可以负责整个晚宴,想来也是混得风声水起很衬老板的心。而他也知道喻文州是挺聪明的,可看这样子,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有手段啊。

“唉?怎么着,历史课上到一半不讲下去了啊?”

高大老板正讲得起劲,突然就给人打断。这声音听上去很清朗,但却带着一点慵懒的调侃。

郑轩好奇地转头,却像吞了个鸡蛋般转回来。他可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参加晚宴。苏沐橙就算了,要是知道有这位,记者们肯定抢得更疯了吧?

身为主人,高勋自然亲切地迎了上去:“叶总,你上哪去啦?来来来,给叶先生上酒——”

“不了,不麻烦啊。”

来人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梳着半边的背头,一身剪裁大方的西装显得他身形修长。他的外套是上好的黑色缎面,袋巾却是酒红色的,衬着皮肤透白还带了点虚气。此刻两手插在裤袋里,相当放松地走进来,打趣道:“我刚刚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说着,那人嘴角一歪,眼睛在喻文州身上一巡,笑着说:“这是开始讲古了吗?”

“您好,我是喻文州。”

“喔?”叶秋跟他握手,又说道,“你刚刚讲的黑钻石的事儿,不是挺有趣的吗,要不再说下去?”

叶秋这样一说,其他人都附和连连,喻文州自然好脾气地道:“既然叶先生有兴趣,那我就继续了——

“刚刚说到,黑色灭神来自印度的神像。十八世纪英国殖民印度后,当地出产的宝石都相继进贡给英国,而这颗黑钻石也不例外。当时为了将这颗215克拉的钻石取下,甚至打碎了神像。

“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最早是这样的。在梵语中bhagavan为普遍所说‘神’的意思,意指这个钻石的来源。但因为资料的勘误,传至英国时被写成了bhagna,也就是毁灭的意思。与它原本的来历颇有趣味相通的巧妙在呢。

“‘灭神’十九世纪被维多利亚女皇纳为收藏,并进行切割,耗工长达一年,它失重成200克拉,被做成手环,女皇配戴他出席过不少重要场合。

“后来,据说灭神被女皇送给了嫁去欧洲小国的远亲,之后的记载就相当稀少。直到它在东欧古堡中被高氏挖掘出来,‘黑色灭神’才重新问世,也就是我们今晚会看到的样子。”

喻文州说完,先看了一眼叶秋,对方也挺赏脸地给了他两个拍手:“身世确实挺不吉利啊。”

“这也是它收藏的价值之一。”喻文州微笑。

“那还让人挺想看看的啊,不是吗?”叶秋挑眉。

“叶大少想看,等等展示的时间会给您保留最好的位置。”高勋呵笑。

“喔,看来是要如期展示啊,老高,”叶秋眯了一边眼睛,拍了拍他的背咧嘴道,“您看不出来心很宽哈,我看连保全都没比平常多,该不会放的不是真品吧?”

喻文州赶紧正色道:“叶先生,您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没事没事,叶总看不出来挺幽默呢,来来来……”高勋无所谓似地笑笑,神秘地道,“这样吧,虽然离午夜尚有一段时间,不过还是可以给各位先看看灭神,叶总觉得如何?”

“高总……”喻文州皱眉,才要开口就被自家老板一摆手挡下了:“没关系,大家都对灭神很有兴趣,在场也都是自己人吧,而且可以看一下防盗系统有多安全,这样才能让大家安心享受晚宴是吧?”

喻文州顿了一下,这才点头:“我去安排。”

 

---

 

“黑色灭神的收藏室在大堂采光玻璃顶下,上头是高尔夫球场,皮草底下是全钢筋打造的天花板,从大堂走道过去需要经过六道门,每一个小时换一组十二位密码,还要搭上声控电梯才能到达第十五层甲板——”喻文州一边讲着,一边领着包括叶秋、郑轩、高勋与其他重要宾客等十余人穿过管制走廊。

“权限卡分别保管在高总与我的手上,缺一不可——啊当然请不用担心卡片遗失的问题,因为还需要指纹与视网膜认证,那么……”

喻文州接过老板的卡很快刷开了门,通过了认证后一路往里带:“收藏室的构造比照赌场金库规格,传感装置分别在四面墙上,一有动静便会锁死唯一出口。而在收藏室内,无通行状态下是全红外线保护,没有死角。顺带一提,但凡打开的门,一旦通过就会重新锁上,所以在出来的时候同样必须再通过一次防盗门——”

喻文州在收藏厅如金库般深锁的大门前停下,道:“诸位刚刚已经通过了六道门跟一个感应电梯,这里的金库大门可防御3吨的TNT、冷热感应与高压电流等三重防御,进来必须要两组密码。”

“所以这个门是收藏室的唯一出入口吗?”叶秋环着胸饶有兴致地笑着。

“是的。”喀啦两声,厚重的金属大门应声打开,喻文州拉开大门比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里头比人们想象中大上许多,像是一个小型宴会厅,里头并没有开大灯,只有幽冷的壁灯在周围泛着微光。

灭神的展示台就在正中央一个罗马柱上放置的透明箱内,刚好正对着穹顶的玻璃采光露窗。今晚适逢满月之夜,清冷的月光直接照射下来,黑钻石反射火光斑斓,闪闪发光,众人一时都无法将视线从那迷人的珍宝上移开。

“在自然的月光下最适合欣赏黑色灭神的火光与色泽。各位可以靠近,看看它难得的精工与磨造。”喻文州笑道。

“现在我相信不是赝品了。”叶秋在展示箱前低头端详了一下,钻石反射的光点打在他白晰的脸上,一闪一闪的。他抬头看了眼喻文州:“是手环啊,很少见呢。”

“这也是黑色灭神的另一个珍贵之处,”喻文州道,“一般来说这种大小的钻石很少有人做成手链,都是镶在皇冠、权杖或是戒指上,但黑色钻石并不适用,就像几乎没有人用黑钻石做婚戒,尽管它非常稀有。”

“听小秘书你这样说,确实万无一失啊。这里,”叶秋点头,“专门为君莫笑准备的?”

“为了所有对它不怀好意的人准备的,”喻文州道,“而且我不是秘书。”

“呵,你说你是……高老板的收藏顾问?”叶秋摸摸口袋,掏出了根烟正要点上,“这年头钱不好赚,什么时候珠宝专家还要兼职防盗系统了?”

“我只是略有涉猎,”喻文州弯弯嘴角,伸手就把叶秋的烟从他嘴角上拿下来,“不好意思,这里禁烟。”

“不能通融一下吗,不抽烟我头疼啊,”叶秋咂咂嘴低头看了一下喻文州的挂牌,笑道,“喻文州?”

“因为这里是船上,侦测烟雾或激烈晃动都会触发自我防卫系统,所以还请叶先生忍耐一下。外头有准备吸烟房,等会儿我差人送您过去。”

“啊哈,原来如此。”

房内其他宾客看完了宝石,正在旁边的沙发喝点小酒,顺便聊些收藏的事。郑轩正采访着,而叶秋并没有参与进去。不等喻文州发问,那人就道:“我不喝酒。”

“是吗?”

“喝酒误事啊。”

“叶总今天晚上难道还有正事要办?”喻文州笑。

“你猜,”叶秋挑眉,绕过展示架隔着玻璃箱朝喻文州笑了笑,”这条手链维多利亚女王曾经戴过吧?”

“理论上来说是的 ”喻文州走过去,跟他一起欣赏,“但可惜现在已经无法配戴了。”

“为什么?”叶秋打趣道,“真那么不吉利?”

“不……这是一个金属链扣手环,但由于年代久远,扣环有些故障,一旦扣上的话,拆下时可能会伤到手链,这种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呢。”喻文州道。

“是吗,太可惜了。”叶秋看似真的很遗憾。

“叶先生有兴趣,若出价合理,我想董事长也许可以割爱,毕竟买主是您啊。”喻文州摆着手精明一笑。

“哈,别开玩笑了,你看我像是收集这些玩意儿的冤大头吗?”叶秋一听咧嘴摇头,“喔,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啊,喻先生。”

“我以为几乎不出席社交场合的叶秋先生,今晚亲驾赴宴是因为对黑色灭神有兴趣呢?”喻文州委婉地道,“如果照刚刚的说法,让人有些好奇今晚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喔——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叶先生。”

叶秋露出一个你很行啊的深远眼神,用手指磨搓了一下嘴唇,像是烟瘾泛上的小动作。他道:“我偶尔还是会交际应酬一下的,别太相信都市传说哈,年轻人,就跟君莫笑一样。”

喻文州挑起眉梢,饶有兴致地道:“‘那位’可不只都市传说的程度而已呢。”

“怎么,对他的评价很高吗?”叶秋眯起眼笑道,“不过是个罪犯而已。”

“如您所说,”喻文州摇摇头,轻描淡写地道,“就是个盗贼,只是手腕高明,偷的东西价值不一般,如此而已,称不上有什么想法。”

叶秋这次笑得比较诚恳些:“是吗?刚好我也那么认为呢。”

喻文州刚想接话,就被老板给叫了回去,表示可以准备关闭收藏室回到舞会现场了。

郑轩也做完了采访。看了眼还在那头欣赏黑钻石的叶秋,他拉过喻文州小声道:“看来你跟叶大少聊得挺愉快嘛,没想到他对君莫笑也很有兴趣啊——”

“是啊,真没想到,”喻文州敛起笑容,眼角往那处站姿随意但透着股挺拔劲的背影转了一圈,才轻声道,“而且他比我想象中的——”

“嗯?”

“奇怪。”

“啊?”

“就是挺奇怪的,叶秋。”喻文州眨了眨眼。

 

他们原路折返,从管制区中出来,船上的歌舞升平将人拉回现实中。

大人物们各自回去应酬,高勋交代完喻文州后也先行离开。喻文州转眼就看到叶秋抛了抛手中的打火机对自己笑着:“现在可以带我去吸烟室了吧,憋得我头疼啊。”

“唉?原来叶总吸烟啊——”郑轩上前,以他资深记者的经验攀谈几句也只是顺便而已,“好像不曾听说也没看过呢。”

“啊啊——”叶秋露出一个无奈又感慨的表情,随意地摆摆手压低声音道,“这不是老家伙为了形象嘛,都是做出来的,我就觉得特没意思,不过这事儿你们要给我保密啊。”

“您尽管抽,不用顾忌,”喻文州伸手招了两个高大的保全过来吩咐道,“你们送叶总去吸烟室吧。”

叶秋抱着手肘看上去挺没个正经,盯着喻文州调侃:“不是你要送我去吗?”

“我还有宴会的事情要忙,有什么问题……我想这两位先生都可以帮叶总解决的。”喻文州笑眯眯道,向他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真遗憾,”叶秋耸肩,摆摆手转身,“等会见了,喻先生。”

“您慢走,”喻文州笑完,不着痕迹地拉过一位保全压着声音道,“帮我看着这位叶先生,他有什么动向我随时都要知道。”

“是。”

郑轩不动声色地转了转眼,待人都走了才呼了口气,对喻文州道:“你这是?”

“就我刚刚说的,他有些奇怪——”

喻文州彷佛没事一样,整理了下袖扣,换上温和如昔的表情,但低沉的声音却很是精明:“也很可疑。”

 

---

 

 

皎洁满月悬在海平面上,稀疏的星宿跟岸上的灯火都遥远而模糊,唯一的光却是如此明亮。快速移动的云幕让这些光芒时显时灭,看来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叶秋一踏上甲板,领带跟发丝就被海风吹得上下翻飞,而就算是如此寒风凛冽的夜晚,邮轮的船头观景台还是有许多赏景的宾客,三三两两的,却是谈天或谈情居多。

他走到船头,手机夹在脖子上,冰冷的双手搓揉着哈气,转身靠在栏杆上,抬头看着月光,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嗯,我已经看到货了——”叶秋对着电话那头笑道,“确实很有价值,比想象中漂亮啊……现在?我人在船头,对了,有些事想请你帮忙……”

“嗯?不是什么大事啦,放心,都这样了还出差错,我还要不要混啦?是是,我这不是才要请你帮我留一手嘛,是吧?那就拜托你啦……”

“啊还有——”叶秋摸出烟单手给自己点上了一根,道,“顺便帮我查查那个人吧。”

“对,就是他,”叶秋朝栏杆外抖了抖烟,咧嘴笑道,“喻文州。”

“就是好奇而已,挺有趣的啊……唉啊,我要先挂了,不,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嘛——”

叶秋在那人踏上甲板时就挂了电话,喻文州一上船尾就跟自己一样,发丝跟大衣都被吹得凌乱不已。

“原来你在这里。”那人的皮鞋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面带淡淡的微笑朝叶秋走过来。

“唷,你怎么找到的?”叶秋把手插在口袋里,耸肩。

“您离开吸烟室怎么不知会一声呢?”喻文州没有正面回答,他看了眼在叶秋身后正依偎在一起的男女们,收回视线,“可让那两位尽责的先生倍感困扰,叶秋先生。”

“难怪我觉得今天一直有人盯着我不放,啧啧。”叶秋笑,然后朝喻文州身后看去,提声道,“那什么,我可不接受采访啊。”

喻文州转头看到郑轩苦笑的表情,那人这时才加紧脚步跟上:“叶总别这样,多难得的机会啊,就问几个问题而已啊。”

“喔,你想问什么问题啊?”叶秋挑眉。

“您今天赴宴确实难得一见,请问有什么特别原因吗?”郑轩没放过机会赶紧问道。

“心情好呗,刚好有空就来啦。”

叶秋回答得相当没有诚意,但郑轩立刻再接再厉:“那您目前对黑色灭神或是晚宴有什么看法吗?”

“嗯……钻石挺漂亮,宴会办得真心不错,看来统筹人很有才,想挖角。”叶秋翘起薄而挺的唇角歪头看了眼喻文州,调笑道,“喻先生意下如何?来我们叶氏财团吧,薪水好谈啊。”

“叶总不是对收藏品没有兴趣吗?”喻文州倒是没什么障碍地接话,“这样的话,我对叶氏财团来说可能不太适合呢。”

“你可以当我秘书啊,休假弹性薪水优渥工作轻松,包吃包住有车位,附健保牙医年节礼金,办公室茶水泡面饼干随便吃,如何,心动吧?”

叶秋张口就来,连郑轩都只能汗笑,这是开玩笑呢还是认真呢,简直不知道他们有钱人想什么,就是看了看喻文州的反应,那人依然不动声色地挂着笑容说:“我不是秘书啊。”

“别看轻自己,你行的。”叶秋正色。

他们有钱人的幽默郑轩果然不懂,可喻文州并没有被激怒的感觉,就是笑而不语地点头,转头朝他道:“还剩一个问题,郑轩你想问什么趁现在吧,别打扰叶总太久。”

“叶秋先生,您对君莫笑今晚来盗取黑色灭神的传闻有什么看法?”

“这问题真辛辣,这我是不专业的也没什么想法,怎不问问那边的负责人呢?”叶秋比了一下喻文州,一脸打趣地。

问题都丢出来了,喻文州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他走到栏杆边梭巡下四处像是思考,一会才侃侃开口:“君莫笑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世人注目的艺术品,但却没有他转卖赃物以此谋财的形迹,而那些收藏品也大多来自于富豪之家,有些甚至是取得不当的收藏家之物——且,他具有高度的鉴赏与鉴定能力,熟悉各国不同规格的金库与防盗系统,极有可能是业内人士。

“再来,他的手法千奇百怪,每次盗取宝物的方式都不尽相同。他会根据现场的警力与地理条件甚至持有者的性格、展示的场合做不同的判断,除了具备高科技的设备与事前调查外,盗取过程可精简可繁复,几乎无懈可击,而就目前所知没有失手过。

“如今他事隔两年重新犯案,若考虑现场状况,轮船与晚宴,交通阻绝,若君莫笑想在船上盗宝,那我敢肯定——”喻文州眼色一沉,低道,“他有邀请卡,并且已经身在船上了。”

叶秋拍拍手,看起来像是称赞又显得没什么精神,他道:“所以说,君莫笑其实是业内人士,也是今晚的宾客,甚至自己是个收藏家了?”

“有这个可能,但我认为君莫笑的气质应该更接近防盗专家。”

喻文州沉稳道:“他的行事风格没有收藏家的气质。君莫笑一贯雷厉风行简单明了,而且从未显露真身、真人讯息甚至任何代表自我的意识行为,这种人格明显与收藏家不相符合,更像是个精于谋略而有极专业手法的技能者。于此,君莫笑确实具有非常多惊人的手段,所以我猜测,他可能会易容上船。”

“喔?这就有趣了,”叶秋眯了一边眼睛,月色下慵懒的眼神却精光乍现,“继续说下去。”

“就算君莫笑的易容手法十分高明,但易容的风险实在太受外在因素影响了,所以他该会找个众人鲜少接触、形象模糊但却具有权威性的角色——”喻文州一边讲一边在甲板上来回走了几步,并没有看着叶秋,只是提高了音调,“这样不但不容易被怀疑,而且就算有人怀疑,也不敢轻举妄动不是吗?”

他回头朝两人露出一个微笑,而郑轩看了眼叶秋跟喻文州,觉得这并不是个接话的好时机。

“你说的大部分我都赞同,”叶秋点头,靠着栏杆吸烟一脸了然的样子,“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敢怀疑对吧?”

喻文州只是无辜地眨了眨眼。

“讲得很有道理嘛,喻先生,”叶秋笑着点了点烟灰,话锋一转又道,“但其实有个更好的办法你不觉得吗?”

“喔?”

“如果我是君莫笑,”叶秋强调了一次,“我说如果喔。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易容上船,但我易容的对象吧——是你。”

喻文州愣了一下,叶秋的眼神直直地看过来,一点委婉都没有,随后他又很快接着说了下去:“你统筹整个晚宴,所以只要事先调查好资料,甚至提早取而代之,假扮成你策划整个晚宴,不仅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而且密码卡与防盗系统都了然于心,除了选择时机与在老板的卡上动些手脚,我觉得以君莫笑的能力,可谓手到擒来不是吗?

“虽然假扮一个交际较广的人很有难度,但只要做好观察跟模仿,我觉得可行性很高啊,”叶秋往前两步走到喻文州面前笑了笑,“你说是吧?喻文州——喔,如果你真的是喻文州的话。”

郑轩顿住,看了看喻文州,觉得还是不要插话比较好。

“叶总这是怀疑我啊?”喻文州很快恢复了神情,露出苦恼的笑,“这下尴尬了。”

“是啊,难道被我说中了?”

“……叶先生请不要开玩笑了,”喻文州道,“要假扮我可是很有难度的呢。”

“是吧,一般人没你笑得那么好看。”

“……谢谢?”

“那这样说吧,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真的喻文州,而不是盗贼假扮的呢?”叶秋探头,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叶先生与我相处也不过一个晚上,说实话,您应该对我一点都不了解吧,这样我有证据对你也拿不出来啊。”喻文州耐心地道,眉毛已经微微蹙起。

“别说得那么见外嘛文州,”叶秋嘿笑,挑眉道,“要不你过来脸给我捏捏看就知道了?”

喻文州眯起眼睛,忍不住压低了音量却不咬牙切齿:“叶先生,你这是在跟我调情吗?”

“如何,有效果吗?”叶秋表情挺欠揍,但倒是不缺真诚。

喻文州退开,吸了一口气后换上和煦微笑,收起手道:“不,手法不怎么样。”

“啊那可真遗憾,”叶秋也不在意的样子,就是把烟尾往栏杆外一丢,掠过喻文州身边,在他耳边笑道,“看你有点紧张,我想缓和下气氛而已吧。”

郑轩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叶秋很快就两三步走了过去,还一边道:“看起来要下雨啦,我先进去了。”

他弯回身子朝郑轩笑笑:“啊,刚刚那段,帮我剪掉哈。”一边说一边还活灵活现地比了两个剪刀手,然后就踱着慵懒的脚步离开船头甲板了。

郑轩张口本来想讲什么,但只是笑着点头。然后看到喻文州脸上那个难得一见的皱眉表情,郑轩忍不住哈笑了两声道:“喻文州,我觉得刚刚叶大少爷是在暗示要约你出去,怎么办?”

喻文州给了他一个白眼,无比珍贵啊。

郑轩记住了这个白眼的样子,继续打趣道:“我觉得你该去算算,是不是最近命格犯了什么冲……”

“犯什么?”喻文州有些没好气。

“命冲霸道总裁?”郑轩一脸正经,“男女通吃,压力山大啊。”

喻文州这才噗嗤笑了出来。

天空开始飘下细雨,乌云将满月给遮了去,甲板上的人都匆匆往船舱移动,他们看了一眼天色,也加入了这些步伐里。

“所以,你怎么想啊?”郑轩问。

“嗯?”

“我说叶秋。”

喻文州推开船舱的玻璃门,里头温暖的灯光与音乐欢笑传了出来,而那人眯了眯眼,转头道:“我觉得他就是君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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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郑轩一听,并没有立刻发作,只是一脸你这是作死跟好像很有趣的复杂表情。

跟着喻文州进来大厅,里头餐会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现在随着曲子宾客们纷纷开始邀舞或互相攀谈,喻文州一路打着招呼,眼神却循着现场,像是在找叶秋的身影。

“你为什么会这样怀疑他?”郑轩问。

“……我说不上来,大概是眼神跟其他人不一样吧。”

“什么眼神?”

“看着黑钻石的眼神,”喻文州道,“好像充满挑战。”

“这我没怎么注意……”郑轩抓了抓发梢,闷笑了两声又道,“不过我倒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充满挑战,你懂的。”

这种玩笑喻文州当然不以为意,就是无奈地摇摇头道:“刚刚叶秋的那段访问还是别放进稿子里吧。”

“想放也不能放啊,我觉得还是去拍拍苏沐橙好了,美女照总是不会出错的,”郑轩没好气地说着,同样张望场内四周嘀咕几句,“不过好像没看到她人啊。”

而另一头喻文州已经找到叶秋。他正跟侍者要来一个烟灰缸,也不喝酒,就是叼着烟往怀里摸打火机。喻文州上前从他手中顺了过来,笑道:“我来?”

火很快点上了,叶秋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收回自己的火,含糊地笑了声:“你收着吧。”

喻文州正想婉拒,只听到啪一声大厅的灯全都闪灭,世界瞬间陷入了黑暗跟慌乱,四处皆有尖叫与酒杯破碎的声音响起。

喻文州先是惊了一声,然后立刻扬声喊道:“大家稍安勿躁——备用电源马上就会启动,请不要惊慌,待在原地——”

郑轩跟他离得很近,黑暗中也稳着脚步道:“不会是那什么吧?”

看来喻文州也有同样的想法,对着无线电低道:“收藏室的状况如何,快点回报,派人去主控室看看电源怎么了……”

他话没说完,几丝电流声过后,灯光闪烁了一下,视线内又恢复了明亮。四周依然是暗灯前的样子,只是人们脸上多了几分错愕跟慌张的表情。耳机里的回应适时地传来了:“收藏室跟物品一切安好,监控的回路也正常,刚刚的停电只是因为打雷的关系——”

喻文州愣,周围的场内工作人员已经以打雷为缘由开始安抚宾客与收拾现场,看似虚惊一场。

“只是因为暴风雨?”郑轩道。

“好像是……”喻文州看起来确实是挺纳闷的。这时叶秋突然凉凉地开口:“听到了吧,只是意外的停电,可别太疑神疑鬼啊。”

说完,他指了指喻文州捋着自己衣服不放的左手,一脸揶揄:“还是说怕打雷又怕黑呢?一灭灯就抓着我不放啊?”

郑轩顺着视线看过去,那还真是——喻文州闷咳了一声放开叶秋,但也张口就来一点都不尴尬:“我这是担心黑灯瞎火的,叶总摔着就不好了。”

“在场那么多人,就只特意关心我,真倍感荣幸啊文州。”叶秋拍了拍微皱的袖子啧啧道。

“哪里,毕竟叶先生是非常重要的贵宾啊。”喻文州笑。

叶秋突然单刀直入,脸上表情都不带变的:“怀疑我就直说嘛。”

喻文州先是怔了,然后才失笑出来。但他也顾不上继续跟叶秋斗,因为现场的状况让他不得不立刻安抚与指挥。

“总之,这里有些混乱,还有摔碎的酒杯,不如让大家先往隔壁的娱乐厅去,这里稍做整理?”

喻文州跟其他人员吩咐了下:“高总呢?没事这里我处理——嗯,他要亲眼确认我知道,放心。”

本来话说得好好的,突然听到几声嚷嚷,不远处似乎有些骚动,他赶紧往前确认,就看一个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气愤地指着自己的手腕叫着手表不见了。侍者看到喻文州来,如释重负地跟他报告,说是某富少灯一亮发现自己的手表不见了,怀疑是被人趁乱偷走,正发怒呢。

喻文州在豪门办事也有段时日,见过的场面不少,在场都是有钱有势的宾客,偷手表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实在太低,可对方明显是个纨绔少爷,不能拂了他面子,又要顾及在场其他人的情绪,只能小心地上前陪笑:“李少,在场诸位的品格我可以担保,不会有人顺手偷拐的,有没有可能是停电时不小心碰掉了?不如这样吧,因为适才的停电大家都受惊了,我请诸位移驾到隔壁娱乐厅喝点威士忌压压惊,然后请人在会场找您的表?”

他话也说得很委婉了,但架不住对方喝高了脾气上来,觉得没台阶下,直接恼羞成怒:“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说话,难不成还是我骗人了?”

那人揪起喻文州的领子一顿大叱,末了狠推了他一把,郑轩看着状况不对硬着头皮想上来帮挡一下,可有人走位更神速,叶秋一个箭步扶住喻文州,低头道:“没事?”

喻文州摇头,叶秋搂着他的腰将人搀稳了后,上前朗声一笑,熟络地开口:“唉李少爷,您什么身份的人何苦为难这个小秘书呢?那表想必价值不菲,但对你来说也不过小钱而已,为了小钱伤和气多不值得?”

那人还真给他绕得答不上话,叶秋又道:“那表算我的,就这么说定了,赶明儿个咱们一起吃个饭,聊聊生意不是挺好?”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李少爷听了叶秋发言,确实不好继续纠缠下去,就是咳了声,看了喻文州一眼道,“这次就看在叶总的面子上。”

“再说吧,刚刚停电是因为外头暴风雨,老天爷的事,也别怪人家了——”叶秋眼睛巡了巡在场的宾客,笑道,“我看也没出什么意外,就当是一个难得的体验,大家不用坏了心情,咱们连宝石都还没看呢,多伤气氛——”

在叶秋轻松的号召下,也渐渐有人附和,他又接着说:“说起暴风雨——”边说边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现场演奏台前,叶秋拍了拍那架白色三角钢琴道:“倒是有个曲子挺适合现在的气氛,不如我献丑一段,你们随便听听,听完后这事就过去了,大家继续喝酒跳舞,不影响心情哈!”

叶秋自然是这种场合中的金字塔顶端人物,没有人不买他的账,而更是没人看过叶家大少爷弹钢琴,都纷纷鼓掌给足了面子,气氛一下缓和起来,甚至更热烈了。

就看叶秋脱下西装外套往前一抛丢给喻文州,自己拉了拉领带揉了揉手,看起来还有几分模样地坐上椅子,在全场人的目光下摆好姿势,按下第一个音符。

必然是《暴风雨奏鸣曲》,叶秋的演奏很是从容,黑色西装白色钢琴,衬着他修长的身型,好看的手指在黑白键上飞舞着,姿势吧说不上多优雅,但胜在他姿态大方娴熟,嘴上还叼着烟,烟灰已经燃得很长了,但跟着他的动作竟然一点都没掉,一股从骨子中透出的倜傥不羁,嘴角还歪着个不太正经的笑容,确实独特而出众。

在场大部分的人都在欣赏叶秋的演奏,只有喻文州手腕上挂着对方的外套,眼神里还是少不了戒备的情绪,喃喃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有钱人的想法我不知道啊。”郑轩懒洋洋地道,一转头看到前半场不见人影的苏沐橙往台前走来,脸上笑容跟平时无异。郑轩招呼着:“苏小姐,你差点错过好戏了呢。”

“喔?”

“看,那可是叶秋呢,”郑轩指了指台前,“真没想到啊。”

“是啊,”苏沐橙看了眼正弹着钢琴的叶秋,眨了眨眼道,“真没想到呀。”

苏沐橙似乎看得很入迷,但郑轩就是往后张望了下,说不上什么原因,总觉得刚刚苏沐橙是从娱乐厅的门进来的。但也可能是错觉吧,他想。

“弹得不错啊。”苏沐橙走到喻文州旁边,轻轻笑道。

“是不错。”喻文州点头,一抬头就看到叶秋咬着烟朝自己看过来,似乎眨了下眼角,喻文州微笑以对。

曲子很快结束,叶秋在掌声中随意地挥挥手,扯着嘴角道:“还行吧?哈哈……弹错的地方不用告诉我了,各位去隔壁喝威士忌吧——唉啊这是什么?”

他说着弯下身,从钢琴的一脚拾起什么银亮的东西,直起身时,手中已经拎着一个劳力士,脸上笑意倒是挺揶揄的:“唉啊,看来不用找了,真幸运啊。”

表物归原主了,钢琴也弹完了,人也都往隔壁安排去了。叶秋笑得理所当然,站到喻文州前面道:“不客气。”

“……你——”喻文州看起来有很多话要说,但似乎没有发作的意思,就是盯着叶秋不说话。

“我怎么啦?嗯?”那人可不会觉得难为情。

最后喻文州恢复笑容,把外套递还回去,笑道:“第三节快了几拍,可惜。”

“好心没好报啊,”叶秋咋舌,边穿外套边说,还张着脖子问郑轩,“这人以前就这样?笑得那么好看但挺坏心啊?”

郑轩干笑,一脸我不想管我不知道不要问我的表情猛摇头。

待所有人包括叶秋都进了娱乐厅,现场只剩下工作人员收拾打扫,郑轩正要跟进去,就看喻文州拿着手机走了出去,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娱乐室里一拨一拨的人抽烟喝酒聊聊大盘,郑轩受喻文州的影响也就盯着叶秋瞧,可那人没什么可疑的行径,就是烟不离手到处聊天。

约莫过了三十多分钟喻文州才回来,他径直走到高勋身边凑上去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大老板脸色微变立刻从椅子上起来,跟喻文州离开了娱乐室,郑轩觉得有些不妙便跟了出去。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门外郑轩谨慎地开口,喻文州比了一个噤口的动作,随后两个高大的武装保镖竟然将叶秋给请了出来。

“什么事不能在里面说?”叶秋看了看站在自己左右美其名曰护送实际上是压制的人,不禁挑眉,“劳师动众的真不好意思呢。”

“总不能惊扰其他宾客,也只能麻烦叶总移驾了。”喻文州道,给那俩保镖使了个眼色,将叶秋带到不远处一个空包厢里。

门一关上,像是已得到命令似的,那两大汉就把叶秋反拧在门上,折过手臂——这样粗鲁的动作看在高勋眼里还挺让他心惊肉跳的,这可是有权有势财力雄厚的叶氏唯一的继承人啊,要是托大了该怎么办?

这时喻文州开口了:“高总别担心,这人并不是叶秋。”

那人给按着脖子头叩在墙上,一脸似笑非笑也没辩驳。

喻文州走上前:“我刚刚致电叶少的秘书确认过了,真正的叶秋人在维也纳参加私人聚会,根本没有赴宴,所以在这里的‘叶秋’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边说边搜起“叶秋”的身,毫不客气地把手探进他的西装里摸索:“所以,该称你为君莫笑吗?”

“我说你这是搜身还是趁机占我便宜啊,”那人竟然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地讲些不正经的话,完全不关心自己身份的事,促狭地嚷着,“这都摸进哪里去了,唉啊……好痒,耍流氓是不好的行为啊——”

喻文州自然把那些话当耳边风,最后在他腰侧摸出了两张磁卡,高勋一见着整个脸刷白刷白的,指着那人惊愕得话都说不上。

“看来他是趁停电后的骚乱从我身上摸走的,高总您的估计是在娱乐室里下的手,刚才有跟他近距离接触过吗?”喻文州道。

高勋一脸就是那个时候的表情,愤恨地瞪着他,要不是还有郑轩在估计得爆粗口,咬牙切齿道:“你这小贼竟然如此张狂,还乔装成叶秋,要不是文州发现……”

叶秋打断他,一脸严肃:“啊,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你——”

“我已经联系警方的人,一上岸就立刻把他收押,”喻文州看了一眼君莫笑,转头道,“我以为,这件事情不需要惊动其他宾客,在警察来之前就把这人铐在他的房间里,让几个武装保全看管着,您觉得如何?”

高勋眉头深锁像是正在思考,喻文州观察了一下又试探了一下:“还是说您打算取消?”

“不,照常!”高勋咬牙,一摆手让人把叶秋给带走,“文州,就都给你安排了,警察一来,我要这混账立刻滚出我的船!”

“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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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秋的房间自然是船上的总统套房,他们给他双手双脚都上了手铐,四肢拴在床柱上,俨然不想有任何疏漏。

郑轩对于这个展开还有点恍惚,而当事人·传说中的君莫笑顶着叶大少爷的脸,还跟喻文州耍嘴皮呢:“话说有需要把我五花大绑到这种程度吗?我虽然挺厉害的但也没神到那种地步吧,你们有那么怕我吗?这让我怀疑起文州你的个人性趣——”

那人慵懒的声音突然停了,喻文州单膝跪在床上拿着把手枪抵在他额头前:“闭嘴。”

君莫笑看了一眼枪口,然后才弯弯嘴角道:“这么危险的东西你就别玩了吧——”

“是啊,我手不是很稳,所以你最好还是安静点吧,‘叶’先生,”喻文州收起枪,转头吩咐道,“看紧他,动一根手指都要通知我。”

“你这人怎么那么有控制欲啊,还有如果我想上厕所怎么办,难道也要通知你过来……”

“冰箱里有保特瓶,这几位先生会伺候您如厕的,”喻文州道,“别担心弄脏床单。”

“喻文州你挺行的嘛,”君莫笑嘿道,“屈尊在这种地方太浪费你的天赋了,考虑跟了我呗。”

“等你从监狱里出来我们可以谈谈,但那可能是三十年后的事了。”喻文州笑,朝他挥挥手转身离开房间。

郑轩想,他以后绝对不能惹喻文州生气,以及自己必须担心的是明天的新闻版面够不够写今晚的事情了。

 

他不知道的是,距离午夜还有一个小时,而今晚的事还长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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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套房灯光柔和,欧式的寝具依然维持着相同的摆设,只是房间角落倒着四个身穿保全制服的大汉,如今已然昏迷不醒被手铐铐在一起,而叶修他自己则坐在床头,衬衫的袖子卷到了手腕,正拿着保特瓶喝冰水,当然,是矿泉水。

“说什么三十年,三分钟就够了。”

叶修咕噜咕噜地咽了咽喉咙,顺便瞥眼手表对了下时间,十一点三十,怀中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他把手机夹在脖子上接通了电话:“真准时啊。”

听着电话那头的话,他单手抛着保特瓶咧嘴:“那当然,难道我被铐在床上还能接电话?这点小玩意儿都不能解决我也不用混了吧。”

叶修跳下床,站到窗边看了看外头的夜景,雨已经停了。他道:“手铐脚铐可不在我的预料里,太粗暴了,简直不是人干的,报酬必须多要一点。”

“没我就抱怨一下,那什么,哥是做口碑的,咱办事质量有保证——不然你说,我曾经失手过吗?”

叶修一起身,转而靠在窗棂上,毫不犹豫地道:“黑色灭神,午夜之前就能搞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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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轩正在休息厅想着明天的版头该用“猖狂怪盗乔装知名富商,午夜夺宝功亏一篑!”还是“窃宝惊魂外海上演,十年怪盗真面目首度公开!”之类的愚蠢标题,突然船尾一声巨响,连带整个邮轮都跟着颤动起来。他立刻腾起身冲出房间,同时喻文州也从走廊那头跑过来,跟自己一样震惊。

船中上上下下都惊慌失措起来,果然一出甲板就看到船头船尾传来了阵阵浓烟与火光,船员们忙着疏散与灭火,大喊着:“驾驶室跟船头都爆炸了,不要靠近啊!”

“什么?!”

“快灭火!快快——”

“大家冷静不要推挤!”

“机房发现故障,现在船无法前行了!”

船上宾客如惊弓之鸟,到处都是骚动,火红的焰光把这片天海映得仓皇而混乱,喻文州让几个负责人指挥现场,自己却转身就往船尾跑。郑轩下意识跟了上去喊道:“不会是那家伙吧?!”

“就是他!”喻文州一路冲进总统套房,只见原本守在门口的保全倒在地上,门也没上锁。他一推门进去,除了更多昏倒的保全外,哪还有君莫笑的人影?掏出两张从叶修身上搜出的房卡,喻文州咬牙道:“这是假的,我疏忽了。他有同伙接应,把真卡调包了,人或许已经进入收藏室了。”

一出来,走廊上都是烟的味道,郑轩看他那个一夫当关的冲劲也抱着相机跟了上去。

“郑轩你不用跟过来,说不定会有危险!”喻文州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这哪是说不定,根本就是很危险吧!”

“是我的失误,没想到他有同伙,你就先上甲板待在安全的地方——”

“我靠这船就没一个安全的地方啊!”郑轩摇头,“我看火如果是君莫笑放的,应该意不在伤人,况且……”

“什么?”

“记者魂,上山下海啊!”郑轩举起他的相机。

他好像听到喻文州发怒又好笑地骂了句什么:“这时候就不压力山大啊?”

“怎么不大!十年份都用完了啊!”郑轩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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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与黑色灭神会晤时,叶修依然对它低调而神秘的火光赞誉有加。

就算现在警铃声大作,刚刚破坏红外设备的硝烟味弥漫在月光笼罩的收藏室里,他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十分钟四十六秒,以为可以更快些,”叶修低头看表,把手上的两张磁卡收回袖子里,对着黑钻石自说自话,“算了,咱们不追求挑战性是吧?”

防盗系统总是往无坚不摧的境地发展,但大多收藏宝物的人都有个心态,那就是如果发生了什么要保命还是保财的状况,会两个都想要。

有些防盗设备会有一套防御的模式,在受到天灾意外时自动启动。例如火灾或是沉船危机,而现在两者兼备。

叶修点起了一个烟雾棒,收藏室的防烟警报立刻闪起了红灯。由于一直没有人为解除,过了十秒后,防盗系统哔哔两声,开启了玻璃罩,放置宝石的平台升起了一个坚固而密封的金属台子,将黑色灭神给包裹在里头,变成个如珠宝盒大小的保险箱,上头闪着GPS定位讯号,可叶修不怎么在意,伸手拎起来时对它笑道:“好啦,你是我的了。”

叶修并不打算原路出去,因为所谓脱出系统自然也安排了一个逃生通道。

他走到书柜前面数了数第二层第四排格板,伸手压了一下,壁柜应声打开,里头赫然出现一扇门,门后是个没使用过的通道。叶修往里面走了十几公尺,底部却有另一扇门,隔着门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看来是直接面海了。

门是厚重的强化钢,上了相当严密的金库锁与数字键。叶修并不讶异,早有准备的模样伸手按了十二个数字,可当上头闪起了红灯警报时,他脸上才出现了今晚第一个真正惊讶的表情——

然而叶修并没有多余的时间酝酿这难得的情绪,他的后脑勺就被什么熟悉的硬器给抵着,同时传来熟悉的嗓音:“不许动。”

叶修闭上眼,他在威胁下举起双手,然后缓缓地侧过脸,用眼角看到那把乌黑手枪后,喻文州还有些气喘吁吁但面无表情的脸,很锐利也很强硬,然而总是不会失去冷静:“我说了不许动。”

叶修在那人的注视下,绽出个略显狰狞的冷笑:“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喻文州手一动没动,却跟着牵了牵嘴角:“或许是你夜路走多了?”

“可不是吗?”叶修呵道,“竟然是——”

“还是再一次请你闭嘴,”喻文州用枪轻敲了一下他的后脑,“交宝石。”

“不交,给密码。”

“不交我开枪了。”

“呵,就凭你?”

回答他的是喻文州熟练打开保险栓的声音。叶修顿了顿,叹息:“你这样对我哥好伤心啊,心都碎了。”

“既然心都碎了,就把宝石交出来吧。”

叶修道:“喔,如果我交了宝石,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这是要把我交给警察呢还是要把我推出去……或是直接开枪?”他眯眼看着喻文州,眼里锐利的光闪现闪灭,“你是这种人吗?喻文州。”

“你猜?”喻文州笑道,“况且,我是什么人你不需要知道。”

“也是,长经验了。”

“不客气,”喻文州道,“把宝石放到地上,用脚踢过来,别有多余的动作,或者认为我不会真的开枪。”

“我知道你可以开枪。”叶修松手,宝石箱落在地上砰地一声,他道。

“但我也知道你从来没有真的把枪对着人开过。姿势挺标准眼神也不错,但靶场练出来的破绽满身都是,也毫无实战经验啊――”

叶修话语未结,猛地转身挥起右手就将喻文州拿着枪的手给按下来,另一手敲在对方的手臂上。夺枪不过是一转眼的事情,喻文州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力量冲开,整个背给推撞到墙上,痛得他脑袋一阵发白,早在回神之前脖子就贴上了片冰凉而锋利的东西——

叶修支手横抵着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巧劲使喻文州却动弹不得,更遑论他手上的匕首正稳稳地端在自己喉结下方。

叶修右手拿着枪,往另一端对着郑轩,但却依然笑盈盈地盯着喻文州,道:“郑大记者,别拍了。”然后叶修又往那人逼近一些,一顶膝盖卡着他的双腿,接着道:“现在这姿势不太适合阖家观赏不是吗?”

这种场面郑轩上船之前是绝对没想过的,他也是这辈子第一次被枪口指着。喻文州忧心地看了过来,而郑轩除了照做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把相机丢到旁边,心疼。

他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淡定,磕磕绊绊地开口:“那什么……君莫笑先生,大家有话好好说,宝石拿走,别伤文州啊——”

“他都这样说了,你觉得呢?”叶修刀侧轻轻挑起喻文州的下巴,他们脸离得很近,近得他可以感觉到那人在这种状况下试图稳住的呼吸,抿起的嘴唇细细地打着颤,但眼神却一点妥协也没地瞪着自己,里头藏着不动声色,冰川般的冷静。

叶修沉了沉眼色,把刀锋压在他颈脉上。直至渗出一丝血迹,叶修才道:“你知道为什么咱们立场一瞬间就对调了吗?”

“……您技高一筹,我服气。”喻文州开口,轻轻滑动的喉咙每说一个字都感觉着锐利的刀口正抚摸过自己的命脉。

“可重点在于你压根没有对我开枪的心理建设,没说错吧?”

喻文州喉里微震,睨着叶修:“那你呢,想开枪,还是动刀,必然准备十足吧?”

叶修沉吟一会,低道:“密码,说。”

喻文州无动于衷,叶修又道:“宝石又不是你的,没必要为了它赔上命吧?”

“是啊,”喻文州道,“开枪什么的我确实没把握,但能肯定的是你从我这里是得不到密码的。”

“真坏心啊,”叶修挑眉,“那么想要我束手就擒蹲窑子,真难过。”

“不,我要宝石,”喻文州摇头,“把宝石留下,我替你开门。”

“呵呵,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那好吧,”喻文州吸了一口气,很是毅然地闭上眼,“看来我们谈不成了。”

看喻文州真的一脸要杀要剐任凭处置的模样,叶修那个又气又好笑。

他掐起那人下巴凑过去在他耳边恶狠狠地道:“喻文州你挺带种的嘛,当我真的不会拿你怎么样?”

喻文州张开眼睛,黑亮的瞳孔在叶修脸上巡了一圈,最后他淡漠地笑道:“你是这种人吗?”

“你猜?”

说完叶修顿了下,用肩膀蹭了蹭自己的耳朵。喻文州发现他戴着一个耳机型的通讯器,里面正传来细微的杂音。那人眼睛一转,对着耳机开口:“破解了吗?比我想象中的快嘛……谢啦,我欠你一次哈,嗯?我这里很好,一切都在掌握中呢——”他看了一眼为人鱼肉的喻文州颇为揶揄,又道,“你自己也小心一点啊,密码就直接念吧,我正在门前——”

“什么……”喻文州一惊,意识到叶修刚才都是在拖延时间让同伙骇入系统,才要上前就被对方单手按回去。那人颇有余裕地用匕首在密码锁上按下正确的数字。

“你以为我不会给自己留一手吗?”

叶修边按,边露出个不以为然的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在跟谁打交道啊喻文州。”

在欣赏够了那人脸上一阵复杂万分的神情后,叶修用脚把宝石箱勾了回来,门锁也应声解除。他对喻文州压着嗓子道:“这次暂且先放过你,一般我可没那么好说话啊。”

郑轩眼看着他推开了门,外头海风跟浪花几乎都要灌进来,此刻只希望君莫笑带着宝石快快离开而喻文州也不要轻举妄动——但现实果然没那么清甜。

在一开门那个瞬间,喻文州猛地推开叶修伸手去拉宝石箱,叶修给撞了一下手枪甚至走火一发打在天花板上。

叶修很快再度控场,揣过喻文州给了他一拐子后推回墙上,下手颇不留情,撞得喻文州站不起来,眼看那人拎了宝石就要往外跳,喻文州竟然往前一扑,抱住君莫笑的腰,两人双双往外掉下去——

一切事情的发生过程不足五秒,郑轩冲上去往外看,只看到他们俩落入海中的最后一幕,他卡在喉咙的呼叫都没来得及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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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海水比想象中冷得多了。

喻文州几乎是被冻醒的,只是一张眼的瞬间从鼻子跟嘴巴都呛出了大量咸腥的海水,肺里好像几根针在扎着,眼泪都给逼了出来。就算如此他还是尽可能地让自己清醒,并且意识到他正躺在一个急速行驶的汽艇上。

而叶修,尽管也全身湿透裹着毛毯,但看上去可没自己那么狼狈。他就坐在旁边,用手腕抹了抹嘴角,一脸好气好笑又无奈地嗤了口气道:“你啊……到底在想什么?不要命了吗?”

喻文州撑起身又咳了几下,这才看清了周围,轮船在远处变得只有拇指那么大,看来自己并没有昏迷很久。

显然落水时他不慎撞到哪儿,于是在海里溺了水。更显然的就是叶修救了自己,这估计是他用来逃跑的汽艇。

正在驾驶的是个金色长发的青年,握着方向盘吆喝着:“老大他醒了吗?我还以为他死了,你怎么把他救醒的?”

“包子,”叶修习以为常地打断对方,扭头道,“打开了吗?”

“开了开了,东西在这呢。”

虽然他们俩才险象环生,但叶修没事一样地接过已经成功开启的宝石箱,里头自然就放着黑色灭神。喻文州神情动了下,但碍于此刻状况他只是戒备地盯着,并没有轻举妄动。

“我简直要败给你,就为了这个?”叶修用三根手指拎起手链好笑地看着他,摇头道,“值得吗?”

“有些东西,并不是金钱可以买到的。”喻文州这才开口,嗓子被海水浸得沙哑不已。

“像是信任?”

叶修道,遂从怀里摸出了一把手枪抵在喻文州的眉心:“你认为呢,文州。”

喻文州在枪口与宝石间来回看了眼,这才吁了口气,松下肩膀道:“你说的没错,就开枪吧,我应得的。”

“你这人怎么老这么说话?搞得好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叶修失笑,“我可不干白工,自己救了人再杀掉,不蠢吗?那什么,把眼睛闭起来。”

喻文州困惑,但还是照做了。

感觉自己的左手给拉了过去,对方的手指同样冰凉且冻得发僵。

叶修,或者说君莫笑那双能挑战各种精密且无坚不摧锁头的手啊——不用一眨眼就能神不知鬼不觉顺走你身上的任何东西,或许还能在黑白键上飞快地弹奏几个优雅曲子,然而他握着刀掐着你的脖子时,却又有着一点都撼动不了的力劲。

但在这种时候,竟然是预料之外的轻而温柔,他握着自己的手,喻文州只觉得手腕一阵冰凉、且沉重。

喀啦一声,是金属榫卯强硬扣上的声响。喻文州猛地张开眼,叶修正将黑色灭神最后一个环给卡了进去,就戴在自己的手腕上。他张着嘴和眼睛,几乎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人又看看手腕上的东西,竟然说不出话来。

叶修还托着他的手左看右看欣赏了下,绽了一个不正经的笑:“还不错,挺合适。”

“你……为什么?”

“不客气,你随便感动一下就好。”叶修道。

那人说着,睫毛还落着水珠,湿润的刘海全都扒到了额头之后,挺拔的眉眼更显锋利。叶修冲人笑了笑,然后拉起喻文州的手,顺势就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那上头也都是海水的味道,而黑色钻石在月光下那人手腕上,依然跳跃着迷人的光火,打在叶修眼里,闪闪发光。

叶修低低地道:“如你所愿了,喻文州。”

喻文州花了三秒消化这些,正要抽回手叶修就突然道:“你是会游泳的吧?”

“啊?”

“小心别被鲨鱼吃掉啦。”叶修嘿笑,一转适才的温柔,什么招呼都没打直接把喻文州给推下船,噗通一声,一个小时内他再度落海。

“?!”

喻文州简直要骂天了,还猛呛了一口水。叶修抛下了一个浮板以及装着宝石的盒子,蹲在船尾上冲他招了招手笑道:“挖角的事,好好考虑啊,掰——”

汽艇很快消失在黑压压的海平面上。

就在喻文州觉得自己要冻死之前,搜救人员——估计是郑轩通知的,才顺着黑色灭神的GPS找到他,然后把他送回邮轮上。

 

喻文州颤抖着牙齿被医护人员披上毛毯安置在温暖的热炉前,分别确认了自己的意识跟身体状况。他答复的时候一阵温和的香水味飘了过来,喻文州顺着视线看到一双别致的黑色高跟鞋,往上看去是苏沐橙精致的笑脸。

“海水肯定很冷吧,好危险啊,还好你没事,”苏沐橙把自己的披巾戴到喻文州脖子上有些忧心,“君莫笑竟然假扮叶秋,太令人震惊了。”

“是啊……”喻文州只是露出一个疲倦的笑。

“借我过一下借过借过——”

闻言抬头,喻文州难得看到郑轩火急的样子,看到他后那个一脸想骂天骂地的表情活灵活现的,最后郑轩走上去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拥抱:“喻文州你要吓掉我十年寿命啊!”

“抱歉——”

“我大概一年,不十年都不想搭船或看到钻石了!”郑轩揉了揉他冰凉的背苦笑道。

“谢谢你啊,郑轩。”喻文州点头,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最后来到甲板上的是高勋与警用的直升机,人大老板一上来就哭丧着脸问君莫笑那个混蛋呢?

“他逃走了,抱歉……”喻文州摇摇头,遗憾道。

“现在估计都到香港了,我们会请当地警方密切注意的,”警方的人正在盘查,并且把喻文州给扶起来,“喻先生,你可能要跟我们回去做笔录,关于君莫笑跟失窃物的事情——”

“这倒是没问题,只不过,我们可能暂时要先解决这个……”喻文州看着高勋那个生无可恋的表情,把手从毯子底下伸了出来,道,“高总,灭神在这呢。”

“唉?!”这是包括了郑轩警察跟其他人的惊呼。

喻文州苦笑,握了握手腕道:“不过问题是,好像……拆不下来啊?”

一下子高勋跟警察都揪着喻文州的手,看上头的黑色灭神是不是真货,确认后高大老板那个喜极而泣得,拉着喻文州说干得好干得好你帮我把宝石给拿回来了。

在现场一片挞伐君莫笑与叫好欢呼的声浪中,郑轩也松了一口气,看着喻文州笑了出来,这才喃喃地道:“啊!这是君莫笑第一次失败吗?看来明天的头条又要改啦。”

另一边,苏沐橙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只是轻巧地离开甲板,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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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喔……你到香港啦,看来一切都很顺利嘛。”苏沐橙靠在栏杆上接起电话,笑得很甜。

“是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一点回去,蝴蝶酥?还是小熊饼干?”

“嘻嘻,我帮你骇了最后一个系统,就想用小饼干敷衍我啊?”苏沐橙很机灵地道,“怎么不也送我一个黑钻石呢?你倒是对喻文州很大方嘛。”

“啊啊说到这个,那家伙上船了吧,他没事吗?”

“放心,托你的福现在他老板可开心了,这样我想挖角他又更不容易了的说。”

“呵呵,放心吧等着看呗,顺便密码的事谢啦,停电的时候还让我担心一下,怕你出不来。”

“是啊,不过偷手表跟弹钢琴那招不错,没人注意到我从娱乐室出来,”苏沐橙道,“好久没听你弹琴啦。”

“是啊,手都生了,硬着头皮上啊——那什么,我看着你们也要上岸了,自己注意点,回去后再联系?”

苏沐橙看了看天上的圆月,笑道:“嗯,等你消息。别忘了我的小饼干啊,叶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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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前日,有不法分子乔装成本人混入晚宴,欲盗取钻石,特开此记者会澄清,我本人与当天的事情完全没有关联,也会主动给警方提供不在场证明。”

电视机里,西装笔挺、说起话来风度翩翩的年轻男人,正对着麦克风义正辞严发表谈话。

郑轩一看,佩服起了君莫笑的易容技术,真心一模一样。只是仔细看看两人谈吐举止天差地远,不过叶秋身为叶氏财团的下任当家实在过于低调,鲜少出现在公众媒体与社交场合中,也无怪船上的人都没有发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我叶秋本人并没有参加晚宴,当时也不在国内,这件事情全然都是该名窃贼擅做主张,不仅造成我的困扰,也给高氏带来了一定的损失,此举妄为,实在令人不齿。在此,我代表自己与叶氏全体,对于君莫笑的行径发出极为严厉的谴责!”

说到最后一句时,本来侃侃而谈的叶大少爷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咬牙切齿的模样,最后他还是镇定地对着镜头微笑,道:“以上,劳烦各位,谢谢大家。”

离开了现场,随从打开车门,叶秋立刻钻进后座,把追问的记者通通挡在外头,私家礼车缓缓地驶出众人的视线。

叶秋这才从风度的微笑转为暴怒的表情,气呼呼地拉开领带拿着手机猛按,嘴里咒念着:“混蛋哥哥,气死我了啊,你下次回家我铁定揍死你!!!”

 

电视插入了广告,郑轩坐在办公位整理稿子。说起昨天的事情,他还是有种如历梦境的虚幻感。

由喻文州的叙述,君莫笑后来发现自己逃脱不能,情急之下只能丢下宝石逃逸,他在混乱中实在担心宝石会落海,只能戴在自己手上。又因为手链年久,竟然真的拆不下来,而紧紧地卡在他的手腕上。

喻文州被救起来后,他们也不敢贸然对珍贵的黑钻石首饰直接拆解,但高勋接受访问时,确实由衷地表扬了一把他的收藏顾问,对他英勇的表现相当满意且感激。

而君莫笑这一遭暌违两年的犯案,也给民众跟媒体甚至警方的人带来了一阵热络的讨论与关注,专题报导一个接一个地上,看来这个闹得沸沸扬扬的话题还会持续个好一阵子呢。

郑轩私下打听到的是,为了拆解手链,高勋动用了郊区的私密收藏金库,里头有设备媲美博物院等级的古董珠宝修复设备,无论是真空还是低氮的系统都完善无比。喻文州说要去那里请修复人员帮他把手上的宝石给拿下来,否则只有砍断他的手一途了。说到这里,他还无奈地苦笑了下,压力山大啊。

现在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等喻文州回来,郑轩打算让他请自己撸个串喝一杯,好压压惊啊。

顺道一提,托当晚那些猛料的福,今天郑轩他们家报纸杂志创了销售新高,早上老板还特别把他叫进去表扬了一番,分了红花加了薪。嘛,但没有下次了,心脏受不了啊。

郑轩一想到这儿,就给喻文州拨电话,只是打进去却听到已停机的语音。他正觉得古怪,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一个同事气急败坏地冲进来大喊:“最新消息,高勋的宝石给偷了!”

“哈?”郑轩愣,“又是灭神,难道君莫笑他没有放弃……”

“不,不是灭神,是他放在修复室的另一个宝石项链,而且……不是,不是君莫笑——”

“什么?”

“是喻文州啊!”

“......?!”

 

这等神展开郑轩没有轻易相信,直到他看到了修复室的监视摄影。

画面从喻文州戴着黑色灭神被送进房内开始,专业拆解手链的部分快进,一解开后,修复人员立刻将首饰送去清理保养而离开了隔间。

而这时画面突然闪起了红色的光,旁边的警方人员开口解释,说这是火灾警报。

屏幕里喻文州依然镇定自若,从容走了半圈,在其中一个待修复台上,拿起了上头那条蓝宝石项链,直接放进口袋里。他像是知道监视器在哪里,转过头来对镜头露出了一个优雅而带着抱歉的微笑,在这一瞬间监视器的电源就被切灭了。

郑轩像是吞了两个鸡蛋一样,说不出话来。

“根据修复人员的口供,这个修复室跟收藏地极为机密,除了老板高勋跟技术人员外,没有其他人进去过,喻文州是第一个,”负责的警官推了推眼镜,一丝不苟地端着小本子道,“当然里头也有严密的防盗系统,并不亚于轮船,就算是火警也会自动封锁。但我们目前尚未得知喻文州是怎么出去,以及用什么交通工具离开——”

郑轩忍不住打断他:“等一下,所以他拿的不是灭神?”

“灭神还在,是的。”警官点头。

“那,我搞混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到底……”

“很明显,他跟君莫笑是同伙。”一个高大而神情不怒自威的警官走进来,像是整个案子的负责人。

砰的一声,郑轩坐到椅子上,一脸三观尽碎的样子。

“君莫笑一直都有各种专长的同伙,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利用内奸得手了,”负责警官沉着脸,“新杰,搜查结果?”

“是,我们一个小时前搜了喻文州的家,里头已先一步被清空了所有的东西,鉴识组仍在寻找可能的线索。他的手机没有可疑纪录,银行账户则是一周前就提空了。目前没有他或是君莫笑的其他消息。”

“所以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黑色灭神吗?”郑轩缓回了神,喃喃开口,“这算什么?声东击西?”

警方认为,喻文州跟君莫笑本来就是同伙。

喻文州将君莫笑关起来的种种全是做戏,目的是让君莫笑能更自由地行动,且不让自己受到怀疑。至于君莫笑能如此迅速就破解防盗系统,根本就是喻文州直接把卡片与需要的指纹声纹交给了他。他还拿真卡假卡混淆了视听,最后千钧一发佯装护宝,把灭神带回来,串通君莫笑演了这么一出好戏——为的只是得到高勋的信任。通过长期接触,他知道灭神一旦戴上,除非进入高勋的修复室,否则不能拆解,便以此最后顺手偷走里头的另一件宝石——

郑轩听完,回想起了在船上的种种,喻文州的态度以及跟君莫笑的互动,仔细推敲才好像有那么点端倪,但郑轩还是摇头说:“这不合理啊!”

“阿轩啊,我知道喻文州是你朋友,但你真心被他利用了。”

同事同情地拍了拍他:“他简直太卑鄙了,让你给他作证,但其实都是演出来的,无耻,太无耻了这人。”

“那些……暂时不讲,但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修复室偷本来要的宝石,反而要在邮轮上下手呢?”

“君莫笑本来就很嚣张,常常把收藏者跟警察耍着玩,他们怪盗的想法我们不懂啊!”

郑轩虽然挺想辩解,但却哑口无言。

他最想不透的是喻文州与君莫笑落海前,那个样子怎么看都是真的你死我活。是真演出来的话,那只能说这两人心得多脏,才能那么假戏真做到这程度?

但不管怎么说,喻文州利用了自己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

三观尽碎后,说愤怒吧,比不过震惊,郑轩恍恍惚惚,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上,这才忆起难道三个月前,喻文州打电话过来时一切就都是算计好的?

一想到这,饶是郑轩也要怒,大概比起我的国中同学是个飞天大盗,他更生气的是喻文州整个事件下来都在骗他?亏他还很开心呢!

“友尽,喻文州我要跟你友尽!”郑轩气呼呼地叨念着。

“阿轩,有你的包裹!”这时,柜台小妹抱着一个纸箱进来,顺道安慰了他一下。

郑轩还在忿忿不平,匿名包裹这种东西报社接多了他也没在意,打开后里头除了个牛皮袋外,还有一封信。没署名,手写的,打开后郑轩清醒了——喻文州的字啊!

这是一封格式标准用词优美感情真挚的道歉信,第一行开门见山就写着:我想我必须对你致上最深的歉意,抱歉。

内容大意是:喻文州对于骗了自己这件事直面承认,也觉得相当的抱歉。但他并非带着恶意为之,不过辜负了朋友的信任本身就是件充满恶意的行为,所以在此他也不愿意多做辩解,也不求自己可以原谅他,但还是必须说声对不起。并且,撇开盗宝本身来说,多年后能见到老同学,他也是非常开心的。

郑轩看到这里,心情有些复杂。

他想起喻文州在最后要去追君莫笑时,曾发怒要他别去,但自己还是去了……当时喻文州估计是不希望将自己真正扯进去吧。

往下看去,在最后喻文州这样写着:“这一切过后如果你我情谊到此为止,我也没有任何怨言。作为我单方面想要给你的补偿,跟着信件而来的是一份非常独家的一手资料。虽然你可能不愿相信我了,但这份资料绝对是真的,赌上个人生命以及无以言表的歉意。谢谢你,也很对不起。”

问候语后,没有署名,只画了一条简笔画的鱼。郑轩认得出来,以前国中时喻文州曾经画在笔记本上过。

他将信折起来,把纸袋里的东西拿出,这时候隔壁座的同事还在讲着君莫笑与喻文州的八卦,推了他一把问道:“阿轩,你说最后被盗走的宝石叫什么名字啊?”

郑轩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那袋数据,半晌没能回神。同事好奇地看了看,上头印着高氏财团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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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亚维侬

 

初春,被古老城墙与圣歌赞颂包裹的小镇,南法一贯悠闲而带着淡淡薰衣草香的空气。偏离了教皇宫与断桥这些热闹的地方,越往边区走去越显绿荫古道的悠闲与从容。

不知名巷弄中的咖啡厅,一个东方男人坐在露天座位上,完美地融入这样的沉静氛围中。他的桌前摆着一杯刚冲好的咖啡,正冒着稀疏的热气。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跟丹宁裤,黑色发丝衬着皮肤白皙,他舒适地交叠着腿,翻着手中的书,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这种美好的午后时光中,全然没注意到有人靠近,就算对方开口却说着他的母语也一样浑然不觉。

“嘿,帅哥,方便并个桌吗?”来人是个同样俊朗修长的东方男人,声音相当低而迷人。

“可以……”喻文州头都没抬下意识地开口,顿觉不对劲,他旁边的座位分明都还是空的啊——就当他一抬眼对上那个毫不客气在自己桌前落座的男人时,喻文州第一个反应就是,逃啊。

他猛然站起身,那人动作比他更快,直接伸手将他的手按在桌上,脸上挂着慵懒的笑意:“唉,跑什么跑啊——哥劝你别乱动啊。”

喻文州要站不站正犹豫着,而叶修手上力道不是很大,只是轻覆在自己手背上,还正经道:“我们现在呢,只像是普通基佬,但你要是想逃我就必须把你制服,这样……”

“我们看起来不就像是闹家暴的基佬了?”叶修一脸我不在乎但替你着想的欠打样子,愣是让喻文州咬着牙,最后还是顺从地坐回位置上。

“乖。”叶修点点头,顺带摸了摸他的手背,就如他所说,像普通情侣一样。喻文州没抵抗,转着眼睛,还在思索着逃跑路线呢,叶修又开口了:“话说,那么大一颗蓝宝石,直接放上衣口袋,喻文州你心也是挺大啊。”

“……”喻文州顿了下,抬眼露出无辜的微笑。

“蓝宝石‘蓝雨’是吧,真没想到啊。”

喻文州轻咳一声,有些无奈:“看来你已经什么都查得清清楚楚了,叶修先生。”

“马马虎虎吧。”

叶修自己给自己打岔,道:“话说你看报纸吗?前一阵子国内的报导真心神展开啊,我跟你都被传成是鸳鸳大盗了,这可冤枉,分明是你黑吃黑,我是受害者啊。”

喻文州挑眉不语,只是招来了女服务生,用简单的法文帮叶修点了一杯咖啡,而他的原话是:请给我亲爱的上一模一样的就好,谢谢。

叶修看上去听得懂,还配合地对喻文州溺笑了下,那个眼神动作自然得让服务员不禁多看他们几眼才离开。

人走后,喻文州才开口:“我很抱歉,”他抬眼看着叶修道,“所以你这是打算找我算账吗?叶修先生。”

“你当初雇用我去偷宝石以及坑我的时候,就要有心理准备啊年轻人。”

叶修说着,很自然地托起喻文州的手,握着他的四只手指细细地磨蹭了一下,在旁人眼中完全就是共进午茶的基佬情侣,还是很闪的那种。

喻文州想叶修现在动作那么温柔,但不用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把自己的手给扭断,只能消极面对任他揉捏。

对方又道:“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有胆子坑我?”

“当初说好酬劳就是黑色灭神本身,然而你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我带走它。你是雇主,防盗系统的信息由你主动提供,但最后那个逃生门锁的密码,被你临时换掉了对吧?”

叶修轻柔地拨了拨喻文州的食指,抬眼笑道:“心真脏,前面还演得那么像一回事,把我铐在床上是你临时发挥的恶趣味吧,口味颇重啊。”

“不,我只是想增加逼真性而已,”喻文州无辜地道,“原来你不喜欢啊。”

“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可以考虑玩玩看,是吧文州?”

“……我们一定要这样一边演基佬一边谈正事吗?”喻文州先端不住脸皮了,他闪了闪眼睫咳嗽了下,小声道,“不如你给我个痛快,要命一条,还加上个蓝宝石,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很有自知之明啊,不错,”叶修一听很满意地点头,把他手翻过来十指交扣上去惋惜道,“你手好冰啊,还都是冷汗,有那么紧张吗?我又不会吃了你是吧,虽然你确实坑我,还毁了我的零失手纪录。”

“你没有,是我低估你了。当时你可以带走灭神的,但却——”喻文州摇头,脸色颇为正经,“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时咖啡端了上来,叶修握着喻文州的手和蔼地朝服务员笑笑,对方也友好问候了他们。 

“为什么啊……”叶修没用咖啡,就是把喻文州的手拉过来。两个月前他就是把灭神戴在这个手腕上,当时很暗而此刻阳光迷人,显得喻文州的手骨节分明而光滑。

叶修把下颚凑上去,靠着他的指节亲昵地嗅了一下。喻文州感觉到叶修没打理干净的胡渣跟柔软的嘴唇,这让他不禁僵了下指尖,那人却揶揄一笑:“你笑得好看,我乐意。”

然后喻文州一脸显然不相信的样子要抽回手,叶修不让,他道:“别害羞啊,我们亲都亲过了,演个基佬算什么,不都假戏真做——”

“什么?”喻文州惊。

“啊?把你拉上汽艇时你人都没呼吸了,如果不是我帮你CPR你还能这样活蹦乱跳地在这种悠闲地方浪啊?”叶修皱眉一脸嫌弃,“忘恩负义,禽兽。”

喻文州一脸噎着且说不上难为情还是困窘的表情,最后只能棒读道:“您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罢了,别放在心上,”叶修还豪爽上了,接着道,“当初你找上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挺有意思的,对灭神嘛也有点兴趣,接就接了。但在船上我感觉你目的不太单纯,当场就请人调查了下。我好奇你之后打算做什么,会不会跟我猜想的一样,所以才放了你一马——”

“果然,蓝宝石项链‘蓝雨’,你的目标根本不是灭神,是它吧。”

叶修道:“相传蓝雨大约在五十年前出市,乃一位民间的收藏家所有,资料并不多,好像是个投资商。十五年前因为经营失败,他负债累累只能变卖家产与收藏品来维持营运——那个蓝宝石,是到最后一步才拍卖出去的对吧。但就算是这样,他的公司一年后还是宣布破产。

“而当初他曾经的生意伙伴,也是导致他投资失败的……就是那时还没坐上高氏财团龙头的高勋?”

“后来他趁机侵占了那位富商的财产甚至收藏物,感觉一连串变节并不单纯啊。之后那位收藏家也因病去世,没留下什么东西,只有一个还在念书的独生子,算着年纪,今年应该差不多二十九了。”

叶修说着,眯眼看了看对面的青年人,道:“你可真沉得住气啊,至于为什么你老板没发现,是因为你跟那位收藏家不同姓,但我记得……他的夫人姓喻,没错吧?”

喻文州面不改色,就是静静地听着叶修的话。

在谈起这些时,唯有手上细微的僵硬感可以察觉这个人的动摇,或是一些情绪。叶修知道自己讲得没错,抚了抚他的手背,竟然像是纯粹的安抚。

“因为改姓,追查花了一点时间呢,之后你为了……嗯,应该不能说是报复,或许是为了找回童年的回忆、家族重要的东西,你选择进入圈子,中学一毕业就拜了师——话说你的气质跟老魏完全不一样啊,我知道的时候也狠狠地震惊了一把,啧啧你受得了他?”

“噗……”喻文州听到这总算忍俊不禁,叹道,“我对魏老师一直都是很尊敬的,他是家族的友人,后来对我伸出援手,像是再生父母。我以为这些资料都已经毁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你还能查到那么多,果然名不虚传啊。”

“虽然我确实很厉害,但刚好我跟你师傅认识,他还欠我不少工钱呢,”叶修调侃道,“师徒一个样啊,现在徒弟欠我可欠得多了。”

“如你所说,我没什么要补充的了——”喻文州想了想,还是开口,“但很高兴你知道我不是为了复仇,嗯,真的。”

“……我后来觉得奇怪,既然你的目标是‘蓝雨’,为什么不直接雇用我去修复室偷呢?就算位置很机密但以我的能力,也并不是办不到。怎么非要上船闹得那么大,赔上了你的名誉跟工作——”

叶修转了转眼,食指在喻文州的手心上点着:“说到这个,邮轮事件结束后,高氏很快就被检方介入调查,现在已经进入了司法程序,国内可闹腾了。据说查出很多非法侵占跟利用古董市场洗钱的事情,能那么顺利应该是有人举报且提供了证据吧?”

“真巧啊,最先爆出来的貌似也是你朋友那间报社啊,我看只有高氏内部人员才能得到那些资料,是吧小秘书?”

喻文州低头笑了,这次他的口气比之前温和多了:“我真的不是秘书啊。”

“你花了一点时间进入高氏,做他的顾问目的就是调查这些。怎么,过去曾举报但没有用吗?”

“嗯,这个市场的事,上头并不关注,高勋可以很轻易地压下来。我除了想拿回蓝雨外,主要还是希望能举发他种种不法行径,并且让那些被不合理侵占的艺术品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喻文州也坦然将话说开,爽快地解释:“我在想,把事情闹大让媒体跟一般人都关注着,一开始就让更有权力的警方介入说不定可以成功——而这些,君莫笑都有能力办到。”

“邮轮跟展示也是我的提议,这样更具有戏剧性。但我比较意外的是,在我不透露动机的状况下,你竟然轻易答应了,所以我一直提防着……”说到这里喻文州苦笑了一下,抬眼道,“看来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是我利用了你,也骗了你。抱歉,叶修先生。”

“至于赔上了名誉跟工作……虽然我的出发点是不一般,但偷了就是偷了,既然过了界我也就是个犯罪,那些明面上的身份地位,也没必要留着。”

“很豁达嘛,挺好。”叶修笑,这时才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借个火?”

喻文州有些吃惊,失笑地从裤袋中掏出一个别致的打火机,那是晚宴上他没来得及还给叶修的:“你怎么——”

“这东西不起眼,但实际上可是价值非凡,我想以你的眼光肯定看得出来,也断然不会随意丢弃。”叶修往前靠了靠,让喻文州给他点上了烟。

这时喻文州恍然:“啊,你就是这样找到我的?”

“可以这样说,”叶修换了另一只手握住他,笑道,“但不用这个我也找得到你的。”

喻文州深信不疑,笑道:“确实是个难得的珍品。”

叶修点头,笑道:“那你留着吧。”

“这是不打算让我逃了?”

“你到现在还觉得自己逃得了吗?”叶修嗤笑,“忘了这是跟谁打交道啊。”

喻文州从善如流地点头:“谁能想到叶氏集团家的公子竟然是双胞胎,其中一个还是大盗君莫笑呢。”

“那是,我爹老早给我气死了,”叶修没心没肺地笑,挑眉问,“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还没仔细想过呢,就暂时给自己放个假?”

“我在船上说的,挖角的事你有考虑吗?”叶修道。

“……在船上的事都是真话啊?”

“你猜?”叶修把喻文州的手都捂热了,撩着他的手指笑道,“话说,你还没付钱给我呢,君莫笑的费用可是很高的啊。”

“……但你也没成功偷走灭神嘛。”喻文州歪了歪嘴角。

“我现在觉得蓝雨也不错,”叶修道,“不过既然蓝雨对你意义重大,让它跟你分开就太不人道了,不如你连人带宝石一起跟了我如何?你自己把大号给删了,我带你从小号练起啊。”

“……这个嘛——”喻文州愣了一下,苦笑道,“我可没什么实战经验,对珠宝那些也只是学着理论跟鉴定啊。”

“没事,手残也可以干的,”叶修故意捏了一下他的手心笑道,“那么,讲了这么多,可以给我看看传说中颜色最纯光火最亮镶台最细致的蓝宝石了吗,嗯?久闻蓝雨大名,我可是相当期待呢。”

“逃跑路线没找出来,我也只能答应是吧?”喻文州叹气,但晶亮的眼角弯出了浓浓的笑意,“灭神适合在月光下看,而蓝雨吧……他的湛蓝光火,却最衬今天的阳光呢。”

“我的珠宝鉴定师,你慢慢考虑。”叶修总算放开他的手,靠回位置上,端起凉去的咖啡喝了一口,笑道,“反正我们之后有的是时间,对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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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感覺好像還有後續,當初跟鄰居就惡搞了一個偽‧名偵探O南風的預告XD

隨便看看就好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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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盗君莫笑第一部,豪华邮轮的黑色疑云到此结束。

倾情献上第二部预告——怪盗君莫笑之深蓝中的危机蓝雨大密宝!(x

 

 

“嘿,你就是那个记者?老夫想跟你打听一个人,喻文州认识吧?”

 

--事件还没有结束,蓝雨的真相竟然是——--

 

“你说密宝的地图藏在一颗蓝宝石中?”

“既然都这样了,要不跟我们兴欣一起合作啊老魏——”

“啊文州好久不见啊,都有十年了吧还记得我们当初一起在魏老大家学习过啊现在怎么跑去老叶那里,话说你跟他什么关系啊胳臂肘不能向外拐你说是不是快快快给我看看蓝雨长什么样子啊——”

 

--过去的伙伴与现在重要的人,都加入了这场盛宴——--

 

“老大老大,我们这是要去探险还是打猎,为什么要准备那么多枪?”

“全力追缉,一如既往!”

“我可以退出吗,你们想干什么都别叫上我,我就是个記者!”

“既然现任老板跟师傅都决定了,那我又有什么理由说不呢?”

“我说老魏啊,你的好徒弟归我了,没意见吧?喔,当然不是话多那个。”

“我靠,叶修你这个人要不要脸啊!”

“啊,喻文州我果然要跟你友尽啊,压力山大——”

 

--不可估量的宝藏,前所未有的危机,一触即发——--

 

“嘿,文州,跟哥在一起吧?”

“唉,不是已经一起了吗?”

 

--敬请期待,不见不散——(不要信)--


反正就是這樣啦,我也終於有一篇葉喻是完結的了(撒花)

感激鄭老闆友情客串!(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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