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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

[喻肖]Skill Exchange‧续

參與人類史上最後一本小事情合誌的喻肖!

謝謝主催妥協於這個標題,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到了XDDD

是我一貫風格,番外比正篇長2333

正文已經被吞了,見我置頂or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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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三区 命案现场

 

远远就闻到毛胚房传来的焦臭味,还夹杂著昨夜大雨后的湿腥。王杰希弯腰挨过封锁线,老早候著的方士谦将手套递给他。

“你不多休一周吗?”看到他王杰希有些诧异,“枪伤得养久一点。”

“那也得有机会让我放假吧。”方士谦耸肩,“我要不在,微草得垮了。”

王杰希不以为意:“那还是不至于,先说说案子吧。”

“起火点在这个房间,没有蔓延开来,很快就被雨势熄灭,不幸中的大幸吧。”方士谦说道,“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法医还无法确定死亡时间,但根据目击,推断是凌晨三点后才起的火。”

“被害人身份查到了吗?”

两人谈话间已经穿梭过充斥鉴识人员的忙碌现场,聚集在陈尸地外拍照取证的人看到队长过来,纷纷让了过道。

尸体连带整个墙角都是焦黑的,地上坑坑洼洼的都是积水,王杰希开始与法医讨论尸体,直到刘小别跑了进来把平版递给王杰希:“查到被害人身份了!”

方士谦跟着蹲下来:“唷,看你这小眼睛都瞪大的表情,看来我的假是休不成了。” 

王杰希低道:“是内务部的人。”

“唉?”方士谦一愣,“不好办啊,是警察。”

“而且是内务部……”王杰希没把话说完。

做这行多少忌讳一些言灵。

内务部是专门针对警调组织内部贪污收贿违法乱章的部门,被内务部调查过的警察就算最后证明是清清白白,但职业生涯也会遭受重创。更不用说调查期间经手的案件都会被开箱重验,重刑犯也可能藉机重新上诉等,造成的影响不堪设想,说他们部门招人怨也好,但总归是不想扯上关系的。

王杰希与方士谦对看一眼,两人心中有底但都是不愿说出口──若只是私人恩怨情杀财杀倒是可归于一般刑事案,可要跟此人生前侦办的案子有关,那真如方士谦所说,假肯定休不成了,还可能掀起联盟的另一波动荡。

“被害人死因可以先知道吗?”王杰希问。

“是头部近距离枪击,死后才焚烧的,鉴识科初步检验墙上的弹痕,应该是格洛克。”法医说着,王杰希眼睛又沉了些,这是标准警用手枪啊。

“近距离中枪,受害人应该认识凶手……”尸体封了袋被抬出去,王杰希环顾了一下案发现场,来回踱步时发觉地上都是水声,道, “嗯?不是说发现时火已经灭了没出动消防,地上怎么都是水,这个毛胚房漏水吗?”

“刚问过了建商,他们昨晚六点收工锁门,今天工头来时锁头没有破坏痕迹,但我让小别拿去送验看有没有人为开锁痕迹,关于地上的水……昨晚下了一夜暴雨,但建商说从来没有漏水的迹象──”

王杰希一边听着,注意到了裸露水泥墙上开着的窗框,被斜靠了一块大木板,这样晚下的雨就会沿着木板滑进屋内,地上才会积水。

“这块木板,施工时候就放着吗?”王杰希问。

工头跟建商都是惊神未定,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

“因为这块木板,地上的积水几乎毁了所有证据,血迹、DNA、打斗痕迹之类的,尽管已经放了火,但凶手很聪明也很谨慎。”王杰希道,“等验尸报告吧,我想凶器应该也被带……”

“王队,找到凶器了。”

“嗯?”王杰希愣住,“在哪?”

“在后巷水沟盖下,一把CBP格洛克。”鉴识人员把手枪递上来,王杰希接过 立刻反手打开,“这把格洛克的滑套锯齿跟市面上流通的版本不一样,是最新型的警用枪,我没记错的话,上个月特侦组升级装备发配的就是这把……”

“不是吧。”方士谦凑过头。

“而且每一把枪都有编号,这里,士谦……现在立刻查。”

方士谦划拉着平板一顿操作,末了露出了一个瞠目结舌难加之难以言喻的表情。

“查出来了吗?”王杰希伸手去拿平板,还没看到屏幕,就听方士谦道:“我看我们干脆就在微草住下吧,谁都甭回家了。”

王杰希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证件照后,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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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三区 肖时钦住所

 

“所以你还在停薪休假中吗?”张新杰坐在厨房的吧台上,吃完最后一口意面,擦了擦嘴道。

“下个月才复工,雷霆的实验室到时候才会装修完。”肖时钦自己的那份没动几口,面都凉了,奶油酱结成了块状。

“事情才过去一个半月,你再休整一段时间也合理。”张新杰点头,然后看了下周围,评价,“安顿的地方不错,谢谢你邀请我来作客。”

“嗯……”肖时钦手上转着面条,没什么在听的样子。

“我本来找了喻文州一起来,但他要开会。”张新杰道。

“啊……是吗?”肖时钦听到这个名字,突然就坐挺了身体。

“你怎么了?”

“没事。”

“那我先回去了。”张新杰起身。

“唉?那么快吗?”肖时钦恍惚回神看了下时间,似乎对于一整晚的心不在奄很是过意不去。

张新杰知道他心里有事,也并非不关心朋友的人,还是开口了:“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我……也没有。”肖时钦本来就不算什么直肠子性格,但眼神闪避到这个份上,张新杰有些诧异,看他神情似乎真的有难处,只好又坐了回去,看了一下表:“我能多留四十分钟。”

肖时钦看张新杰严肃的神情没在开玩笑,他抓了抓脑袋试探着问:“新杰你是不是担心……因为之前嘉世跟通缉的事让我落下心理阴影啊──”

“你经历卧底、囚禁、逃亡、通缉这种每一单项都能带来巨大压力的事件,老实说你产生严重PTSD才是正常的。”

“……不能说不心有馀悸,但真的不用担心,我也顺利通过了复职的身心检测,重回雷霆没有问题,相反的我还很有干劲。”肖时钦道。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相信你清楚自己的状况。”张新杰推开餐盘,又疑狐地上下看了看对面的肖时钦,又道,“难道有什么别的烦恼吗?”

“这个……”肖时钦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一切。

“比上述经历让你更耿耿于怀?”张新杰显然有点难理解。

肖时钦几度欲言又止,让他恍惚一晚上的事到了嘴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张新杰喝了一口啤酒,想了下随口道:“难不成跟感情有关?”

肖时钦手一松叉子直接掉在桌上洒了些黏糊的奶酪酱。

张新杰一脸“你不是吧?”的表情。

肖时钦更慌了,一边擦著桌子想反驳但始终憋不出话,毕竟这人的说谎技巧,张新杰也是知根知底的。

“是……大概可能应该是吧。”肖时钦支支吾吾有些心虚地擦桌子。

“那我应该帮不上忙。”张新杰弯腰用手指拎起两支啤酒放到桌上,耸肩,“但听一下也是可以的。”

半打啤酒见底,肖时钦支支吾吾半遮半掩有说跟没说一样把来龙去脉讲了一次:“是认识很久的人,然后莫名其妙发现当年好像是喜欢他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一热就说出口了──我现在有点慌。”

张新杰放下啤酒,开口却问:“你在嘉世卧底又逃亡,还有时间谈恋爱啊?”

“……啊,这个。”肖时钦尴尬。

张新杰显然对这类话题不太有灵感,只能朴实地发问:“你说了之后,对方有什么反应?”

“嗯……那时候他在工作,就暂时搁置了。”肖时钦叹气,“也可能是我的说法有问题吧。”

“你怎么说?”

“我说……他是我的初恋。”

张新杰便皱眉:“意思是现在不是了?”

“……果然听上去是这个意思吗?”肖时钦扶额。

“你找他解释清楚。”张新杰得出结论。

“他很忙,而且……如果他没那个意思,我们以后多尴尬,认识那么多年的朋友。”

“会尴尬吗?”张新杰反问。

“不会吗?”

“我觉得不会。”

“我就不该找你聊这种话题。”

“是的。”

“我再自己想想吧。”肖时钦叹气,“也不是什么急事。”

张新杰不以为然,继续喝着啤酒,撒手不管了:“如果今天文州有来,肯定能给你比较妥当的建议,我帮不上忙。”

肖时钦本来托着下巴,听到后只能干笑。

此时门铃响起,是送比萨的。

肖时钦觉得古怪:“新杰你叫了外卖吗?”

“没有。”张新杰坐在吧台上捏着啤酒瓶倒是怡然自得,倒是一副还吃得下的表情。

“是街口对面那家比萨店,可能是邻居叫的送错了。”肖时钦还是开门了让外送员进来。

“我今天没叫比萨。”肖时钦客气道。

外送员确实是常来送比萨的那位,但笑得挺神秘的:“肖先生您就收下吧,不然要后悔的。”

肖时钦还是收下了。

他捧着盒子一脸困惑,回到吧台上打开后,里头放着一个普通的辣酱比萨。

“是搞错了吗?”肖时钦依然没有头绪。

“你没有闻到……”张新杰却按住他肩膀,眼神已经变得严肃起来,“除了比萨,还有一点血腥味。”

肖时钦鼻子是没有张新杰这个学医的人灵敏,但他还是拿着叉子把比萨掀起来检查,底下真的有东西,倒不是什么危险物品,而是一支领带夹──沾满了血迹。

“这领带夹……”肖时钦看了两眼就急着伸手去拿,张新杰没拦住他,就见肖时钦端详清楚后脸色大变。

“怎么了?”

肖时钦握着那东西神色惊慌:“喻文州的。”

“什么?”张新杰倒是万万没想到,他立刻上去检查,确实是还没没干透的血迹,“你确定是他的?”

“我确定。”

张新杰觉得古怪,肖时钦跟喻文州也不是老见面的,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明显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确认“上面的血难道……”

肖时钦脸色发白,他摇了摇头,又把领带翻来覆去检查了一下,发现的领带夹夹着一根细螺丝。

“不如去比萨店问一下是谁让送的比萨──”张新杰道。

肖时钦捏着螺细看,脑袋瞬间搭对了线:“这间比萨店的停车场后面是一间废弃的螺丝工厂。”

“是那个意思吗?”

“我得过去看看。”肖时钦立刻拿上家当要出门。

“等一下。”张新杰拦住他。

“不行新杰不能报警,也别劝我,如果他真的遇到危险了这个血如果真是他的,我──”

“你冷静一点。”张新杰口气依然冷静严厉,但随后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如果真的是文州给你的信息,首先他受伤了或是他遇到危险了,所以不能被发现,你先过去那个地点找他,我帮去远一点的地方偷一辆车接应,不要慌。”

肖时钦此时才稍微平复一下,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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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曹在这间比萨店打工也有两年了,倒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要求,本来只是在停车场外抽根烟休息一下,就遇上了一个奇怪的人。

对方穿着长风衣,但看上去有些狼狈,除了被雨淋成落汤鸡外,脸色也很苍白,说话感觉有些费劲,也不愿意进去店里,就在遮雨蓬下请他办事,但还挺客气不像是怪人。

“你可以帮我把这盒送比萨到这这个地址吗?”

“可以是可以……”

“我跟我朋友吵架了,我想给他个惊喜跟他和好。”发觉这个要求有些奇怪,那人立刻解释了。

“既然这样我们店有小卡片,您可以写张卡。”

“不用了,我跟他喜欢玩些有意思的小谜题。”

“您说是跟朋友吵架,其实是女朋友吧,您刚才是不是把戒指塞进去了?”

“……那还真不是。”对方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脸色似乎又更差了。

“我保证不会偷的,放心,你看我要偷了我也跑不走,我名牌别胸上店门口都是摄影机呢,放心,一定给您送到,您给的小费太多了。”

“麻烦您了,对了,跟你要打火机可以吗?”

“送您吧。”

外送员接下了奇怪的要求后立刻出发了,看来是不会出错。

比萨店的小伙子不疑有他,可能是真没察觉或是天色加上暴雨──这让喻文州相当庆幸,因为他腹部的伤口在谈话间正汩汩溢着血一路顺着裤管落到地上,然后被雨水冲刷干净。

喻文州蹒跚地从比萨店的后门停车场走回废弃的螺丝工厂。

他脱下湿淋淋的风衣外套,里头的衬衫赫然染红了大半,他掀起来,原本堵住伤口的手帕已经全部被血浸湿而失去了作用,他随手拿着看着就不干净的旧报纸吸血,过程中喻文州疼得双手都在发抖,然后抽出裤管里的小刀,把衬衫叼着,用刚刚跟外送员要来的打火机把刀面烤的火红,做了一点心理建设后,深吸一口气,用火烫的小刀一鼓作气去糊腰侧上的枪伤。

除了疼到喻文州想一头撞死之外,倒是竟然相当戏剧化地发出了呲的一声跟血肉烧焦的烟味。

烧糊了伤口暂时止了血,喻文州已经满脸冷汗双唇打颤,无力握住的刀直接掉在地上,他脱力地靠在墙角缓缓坐下,除了等待之外别无选择。

死亡这种东西,原来可以如此具体。

喻文州也是第一次体会,它们慢慢侵蚀四肢神智还有心底的希冀,一点一点地吞噬,这过程清晰又漫长。

‘像喻文州这样的手残啊,上前线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喻文州想起了这句话,嘴角还是忍不住颤颤上扬。

真的是如果死在这边,也太令人不甘心了吧,喻文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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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天啊,如果有个人对你说,‘你是我的初恋’,代表就是过去式吧。”

“啊?谁对你说的啊,那么想不开?”黄少天盯着电脑没好气道。

“先回答我的问题。”喻文州用电脑也在做相同的事情。

“嗯……为什么是初恋?而且你干嘛不自己问人家啊,这年头谁这样说话啊你们是小学生吗?”黄少天还是颇有抱怨,“话说我们忙得要死天天加班,嘉世的内部资料都还没看完了,您老还有闲情逸致跟人拖拍,我要闹了喔。”

“你也觉得,就不算数对吧?”喻文州省略了他的废话,眼睛盯着电脑上的卷宗,还是挺能一心多用的,“比较像是同学会上感慨峥嵘岁月,早就一笑置之这样?”

“是同学?G校同学?不是吧?谁啊我认识吗?”

“看完资料都要封存,加紧脚步吧。”

“唉喻文州是你先聊的话题耶!”

 

北三区 肖时钦住所

床上的人醒来时,本来双手托着额头靠坐在床边的肖时钦也惊醒了,他急忙捉住喻文州的手,急切得话都说不利索:“你醒了……你醒了。”

喻文州是第一次受枪伤,比他想象中疼痛煎熬,像是子弹不仅仅是进入他身体的一小个区块,而是把他的躯干都搅翻了一样,这种痛会从腹部蔓延全身直至末稍无处不在。

这导致喻文州醒来时以为自己全身骨头都碎过了并且动弹不得,但看到这人的黑框眼镜因为打盹而歪挂在鼻上的模样,实在有点滑稽,他还是笑了出来。

笑是有代价的,喻文州这一笑牵动了伤口疼得直抽气,但还是勉强开口了:“比萨至少有留一片给我吧。”

“你……”幽默感显然还没回到关心则乱的肖时钦身上。

“还有心情说笑,看来不需要止痛药了。”张新杰靠在门框上脖子上挂著听诊器。

“新杰。”喻文州见到他并不意外。

“小口径,避开了重要器官,运气很好你。”张新杰开始检查喻文州的伤势,边说,“看到你把创口烧糊止血了,很粗暴但至少有效,没有失血过多,子弹趁你昏迷时取出来了。”

“欠你一次。”

张新杰取下听诊器看了眼从刚刚开始除了盯着喻文州伤口发直外什么都没说的肖时钦道:“是时钦认出你的讯息,我们在工厂找到你时已经昏迷了,他帮你善后的现场,也多亏了这场雨,没留下多少痕迹……不过用外卖传讯息这种事,还是不太建议,风险很高。”

张新杰想到这就忍不住:“如果我们不在家或是没能认出那东西,你是不是要在原地等死?”

喻文州扯了一下嘴角:“人总有一死嘛,赌一把也好。”

张新杰面无表情,他也是认识喻文州很久了,不跟这人争,直接掏出针头往点滴里加。

“这是什么?”

“让你清醒一点,用十分钟把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们。”张新杰道。

“不让文州先休息一下吗?”肖时钦说。

“他腰上被开了一个洞,身上的配枪不知去向,没报警没就医,我推论事情严重性不能让他休息了。”张新杰倒是一副铁血无私。

喻文州一听就笑了还若无其事说俏皮话:“刚没看到钟,都半夜三点了,难为张医生啊。”

“说完我要去睡了。”张新杰木着脸。

喻文州调整了一下姿势,也没让这两人等太久便开口了:“昨天晚上我去总部开会,上车后发觉不太对劲,可能是空调里被下了药,药效来得很快,我来不及做什么应对就失去意识了。” 

 “醒来后发现双手跟嘴被人束缚了,倒在一个闻起来像是水泥胚房的地方,看天色估计昏睡三个多小时而已,对方有两个人带滑雪面罩,没有开口听不出口音,地上还有一具尸体,从血迹推测是刚刚才死的,身上有弹孔,凶器他们手上拿着的……是我的枪杀,看道具他们正要点火毁尸灭迹。”

喻文州声音还是挺虚,但组织语言的能力看着没太受影响:“这会我大概明白过来了,我趁一个人去把风想制服对方,可惜药效没退,没能偷袭成功,变成肉搏了,扭打间他往我肚子上开了一枪,我弄断了他两根肋骨……趁另一个人回来前先逃了。”

“出来后我想……现场有我的指纹我的枪还有我的血迹……不管他们本来是想连我也杀了或是纯粹布置一个栽赃现场,布局准备到这种程度,我不能回蓝雨也不能找少天,他们可能都盯着……然后──”喻文州停下来看了一眼肖时钦,道,“我发现你家在附近,我带着伤走不远,还好雨下得很大,血迹什么的我稍微注意一点,不致于让人发现痕迹,但不能直接去找你,路上摄影机太多了,我就近找了一间螺丝工厂检查了枪伤,一边想该怎么联络你,任何会让你手机留有纪录被查到的都不行,然后就看到那个比萨店了……”

喻文州淡笑,轻声道:“我觉得你肯定能认出来……也知道我的意思的。”

肖时钦脸上有点烫。

张新杰听了倒是没表示什么,只是觉得喻文州如此赌定肖时钦能认出他的领带夹是有些鲁莽,但事实上肖时钦也是一眼认出了,那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他推了一下眼镜起身道:“案件大概了解了,至于现在安不安全……虽然你带着枪伤,但既然都说了有特意断尾,我还是信你有处理妥当,总之,先休息,醒来后我们再做打算。”

“嗯……谢谢你。”

“沙发借我补个眠,明天还要去上班。”

“好,你先睡吧我看着文州……”肖时钦说着说着声音就少了点底气。

医生走了后,房内突然就静了下来。

肖时钦先是检查了一下点滴又是忙活了一下空调跟倒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好。

说起来,自从上次审问室里一时冲动‘告白’了后,他俩就一直没什么机会单独接触,拖着就是两个月过去了。

肖时钦揉了下鼻子,最后坐回床边有些无所适从,伤患倒是先开口了。

“用这种方式拜访你的新住所,好像太唐突了。”喻文州一派轻松调侃。

肖时钦心里一软,喻文州总是这样,能理解你的状态并且妥贴地用最恰当的方式对待你、化解你,但又不着痕迹而真诚,又有谁不喜欢跟这人交朋友呢。

肖时钦顺着他的话笑道:“对啊……都没带伴手礼,不像你的作风啊。”

“伴手礼还是别来了吧,我一路上神智都不清楚了,老实说……没什么把握。”喻文州叹气。

“没事的,你安心在这边休息,先把伤养好了再说。”肖时钦道,“有我在,放心吧。”

“嗯……”

“那先睡吧,我让你休息了。”

肖时钦拉开椅子准备起身,喻文州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裤子:“嗳──”

“怎么了?”

“你知道我来找你……我带着仅存的半条命决定寻求你的帮助,不仅仅因为你在附近而已……而是,我相信你。”

“你之前因为相信我,所以愿意赌上一切……我很高兴,也很庆幸能帮助你。”喻文州已经有些睡意了,他慢慢但清晰地说,“我其实也是的,我相信你……我也赌上了一切。”

肖时钦是很动容的,喻文州现在身体很虚弱导致一种整个人格外柔软的错觉,突然就说出了这种心里话,虽然肖时钦觉得止痛药的副作用也占了部分原因。

如果可以肖时钦很想补救当时在监狱里的一些误会,只是喻文州受了重伤,之后估计也还有硬仗要打,确实不是好时机,他只是伸手把喻文州的手放回棉被里,道:“虽然两个月前才朝你开枪又折了你的手,但你相信我准没错的。”

喻文州楞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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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杰睡眠不足时脸色都很吓人,肖时钦大学时见识过了,不敢出大声,默默把谷片跟鲜奶端给他,而那人则是打开新闻频道。

“我觉得如果要在车上对喻文州下药是有难度的,他出行应该有蓝雨的司机接送,彼此都该熟识,如果换人了或被收买了,以他的观察力跟警觉性,不至于没发觉。”张新杰睡眼惺忪地把谷片送入口中,估计是太累了又有意外事件,他才难得打破了食不语的原则。

“我坐的不是蓝雨的车……”喻文州的声音传来,他俩转头看到那人手按着腹部,靠在门框上,缓缓朝客厅走来。

“你怎么……”肖时钦上去扶他。

“我饿了,睡不着。”喻文州坐下来伸手就拿张新杰的牛奶。

“你去开的是什么会?”张新杰看着他,“是……需要保密的会议吗?”

喻文州喝了一口牛奶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就是这会议的利益冲突让你遇害的。”张新杰说。

“你猜到了?”

张新杰放下汤杓,吸了一口气,道:“候选人会议吗?”

肖时钦离开组织卧底一段时间,职位也偏向后勤,他是没有两位特警队成员那么明白现在的政治操作了,显得比较诧异:“候选人是指……主席的?”

喻文州表情没有否认,想了一下还是开口:“冯主席年纪大了,叶修老师的那些事让他觉得是该铺好往后的路,所以从各单位找出若干合适的干部,提前做储备准备吧──很不幸,我是其中之一。”

联盟上下实战经验及专业领域上人才辈出,可绝大部分都不是传统意义上能遵守规矩的人,能够在框架下如鱼得水的其实还没几个,而喻文州这种擅长周旋又能说会道,同时拥有政治手腕跟实战履历的人,还挺珍贵的,不管选谁当候选人总之不会落下他。

“车是总部准备的,我大意了。”喻文州道。

“跟这个有关吗?如果对你下手,是否也对其他人下手了。”肖时钦问。

“候选人人选是保密的,我不知道其他人有谁……”喻文州皱眉估计是坐久了伤口疼,他换了一下个姿势,看了眼张新杰,“但要猜也不是太难,你确认过韩队了吗?”

“他没事,我今天上班时会注意。”

新闻播报突然被中断,安插了一则紧急通告,他们仨看了一下倒如预期那般没有意外。

随著新闻背景音,张新杰喝了口咖啡,不咸不淡地开口:“喻文州,你跟王杰希关系如何?”

喻文州盯着电视萤幕干笑,口气有些嫌弃:“不怎么样,你看他给我放的通缉照故意挑那么丑的。”

张新杰无语喝咖啡。

“新杰,下个轮到你上通缉,不用着急。”肖时钦也难得调侃。

“总有一天跟你们绝交。”张新杰顶着黑眼圈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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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区 微草总部

 

“我还是觉得通缉喻文州太可笑了。”方士谦抱着资料一路小跑跟着王杰希从记者会现场回到办公室,嘴上不停地说着,“这能是他做出来的事吗,蠢到天边去,我可不是说相信他的人品,但好歹凭他的智商就算是酩酊大醉也不会把凶器丢在现场吧,何况……他要杀人,还他妈用自己的配枪啊?”

王杰希看上去也挺烦躁,推开门后是忙乱的微草办公室,正为着蓝雨特搜组组长涉嫌杀警而疲于奔波。

老实说王杰希于情于理都不能相信喻文州能干出这种事,可弹道分析吻合随后鉴识组又在现场找到了他的血迹,死的人还是警察,按照规定他必须公开办案并且通缉喻文州。

那头方士谦还在碎念:“你看我们通缉他后,是不是背地里正被人吐槽呢,说微草被真凶牵着鼻子走或是蠢得认为喻文州杀人都不善后……”

“老实说会那么无聊吐槽我们的人……应该只有黄少天吧。”王杰希揉了揉太阳穴,冷笑了一声,“但他现在应该没心情也没时间吐槽我们了,人呢?”

“蓝雨已经被紧急封锁,正在办理的案件也会陆续发配出去,成员们会一一接受调查,至于黄副队长,三十分钟前就在审讯室了。”刘小别道。

王杰希一进审讯室,看到的就是黄少天正一边喝可乐一边吃泡面的光景,他冷漠地走过去把卷宗丢桌上,发出啪一声。

“好了老王别在我面前扮黑脸了,没用。”黄少天放下泡面桶,擦了擦嘴道,“我啥也不知道。”

“我本来有自信能跟你套话,看来你是真不知道。”王杰希拉了椅子坐下。

“先不说你自信哪来的,你又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了?”黄少天冷笑。

“他应该不会蠢到第一时间去找你。”王杰希说。

“也不会蠢到杀人留了证据。”黄少天挑眉。

“我们能不能稍微信任一下他的人品?”王杰希好笑。

黄少天煞有其事:“他人品我不能保证,但他的手段我倒是清楚得很,这是污辱谁的智商呢,王杰希你们微草要不要赶紧找真凶啊,蓝雨手上还有好些个案子没结呢,时间紧迫啊。” 

“你让喻文州别躲了,出来投案啊。”

“可能你们微草的办案能力他觉得不靠谱吧。”黄少天耸肩,“说真的我不知道队长上哪了,但能用他身上的枪来杀人……嗯,估计是内鬼了,等你们破了案之后,他自然会出现的,放心吧。”

王杰希盯着他,最后撑起身悠悠道:“也说不定他死了,没办没法投案。”

“啊?”黄少天一愣,有些吃惊。

“嗯……你反应倒是很诚实,我信了喻文州没去找你。”王杰希理了理卷宗起身,“现场有另一把枪的痕迹,还有他的血迹……这些尚未公开,我推测他可能受重伤了。”

黄少天起初没掩盖震惊,但消化了一阵后神情慢慢趋于冷静,他道:“虽然他受伤了,但应该还有自主行为能力,顺利逃走没给你们留下什么踪迹,不然早就被抓著了对吧。”

王杰希不置可否,道:“你等会整理一下,有什么潜在对象会针对你们队长,通通列出来我们会去确认。”

“那也太多了吧……”黄少天哀嚎。

毫无通报下审讯室的门从外被推开,王杰希皱眉:“我还没审讯完……”

“王队长,蓝雨这件案子上头已经批准了移交手续,由现在开始,案件全数由内务部接手,楼上的资料我们已经请手下去打包了,案发现场跟尸体也请交由我们管理……至于蓝雨的组员,也要由内务部的人审讯。把黄少天带走吧。”

“等一下,这是微草的案件──”

“这是转移单,主席亲自批的,王队长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们。”

黄少天一语不发,倒是知道不能乱来,默默地被架了出去,王杰希看了手中的批文,确实无误。

说没有不甘心是骗人的,王杰希出来后看到方士谦靠在走廊上,心里怎么想的这人倒是全写脸上。

“行了,既然是主席批的……那便是按照规章来的,喻文州是在编人员,此案归去内务部也合理。”王杰希出声。

“老冯是糊涂了,就凭他们,哪能抓住喻文州啊。”方士谦悻悻然,“唉,我还想着亲手给喻文州上手铐呢。”

王杰希一听哼笑了:“负责上手铐的人应该也不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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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三区 肖时钦住所

“你有想过,如果真的是候选人的关系,他们针对你应该也会针对其他人下手。”肖时钦一边洗杯子一边转头对坐在小圆餐桌边的喻文州道,“你心里有其他人选吗?”

喻文州状态算很好了,昨天被人栽赃杀人又是枪伤又是逃亡的,现在除了脸色惨白憔悴外,精神倒是挺好,还能看报纸,彷佛没什么严重的事一样。

肖时钦想,这人以前就是这德行,可能年轻时没太见过世面,就觉得喻文州这样处变不惊遇到什么事都冰川不动的性格特别令人向往,进而被他吸引,可十几年过去,此时肖时钦看他这样事不关己的悠哉模样就有点生气了。

“那我心里的名单可太多了。”喻文州放下报纸,捂着伤口试图伸展一下四肢。

“刚刚的新闻也说了,你跟被害人之前见过面吗?”肖时钦擦了手坐回小圆餐桌,“有过节吗?”

“虽然当时意识不太清楚,只看到了部分衣著特征,倒是跟我猜想的一样,被害人他姓罗是内务部一位后勤文员,一个月前,说是有重要机密要跟我揭发,经过几轮信件往来后,上周我跟他见了面。或许还不是太信任我,没说出详情,我答应他手上案子告一段落后再跟进他的线索……”喻文州低低叹了一口气,说不上是惋惜还是无奈,“我们也就一面之缘,说不上有什么过节。”

“如果回到候选人……我觉得是不是处理的太粗爆了,要争权夺位多半都是从政治层面下手,像这样……一个候选人倒还好,多两个的话,肯定令人起疑啊。”肖时钦搓了搓下颚思索着。

“嗯……”喻文州沉吟着又拿起报纸,肖时钦伸手按了下来,皱眉道:“你别嗯了,现下有什么打算?”

喻文州好笑道:“你不是让我好好呆着养伤吗?这就要赶我走啦?”

“不是……你那么悠闲悠哉,我就忍不住想你心里有什么鬼主意藏着,这让人很不踏实啊。”肖时钦眯眼。

“我就这种人?”喻文州笑。

“以前领教过很多次了。”肖时钦推了推眼镜。

“老实说,没想太多,新杰给的止痛药让我整天昏沉沉的,我现在就祈祷王杰希早点破案吧。”喻文州低头要喝肖时钦的咖啡,又被那人拿走换上了水杯:“新杰说你不能喝咖啡。”

喻文州摆出无辜脸,可惜肖时钦不领情,刻意别开脸不去看他,道:“要不至少跟少天知会一声,他肯定很担心你吧?”

“……不了,我出事少天肯定是第一个被盯紧的人,还是别冒这个风险去接触蓝雨吧。少天肯定相信并且知道我没事的。”喻文州笑笑。

“你肚子上开了一个洞也叫没事啊。”肖时钦无语。

“其实我猜他们本来是要杀我的,没能得逞,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度下手就是了。”喻文州平淡地道,抬眼看了肖时钦,“你看……你新找的屋子虽然不大,但布置挺温馨,但我可能会引来不好的人毁了装潢啊。”

“那大不了,我带你逃亡,这种事我有得是经验。”肖时钦笑了。

喻文州一听,嘴角虽然也弯了上去,但却垂下眼睛遮住了里头的情绪,肖时钦一看就歪头探前道:“你这种表情……又在想什么了?”

“什么?”

“就是……藏着心事自己盘算不给人知道的表情。”

“那不是最基本的吗,玩战术的怎么能让人知道啊?”喻文州好笑。

“你现在有需要跟我玩战术吗?”肖时钦直道,这句话倒是让喻文州哑然。

“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对你坦然一点。”半晌,喻文州缓缓开口,“想到你刚结束那么危险的卧底跟逃亡……我好像不应该让你重新涉险才对。”

“这……你往我家送比萨的时候就该想到了啊。”肖时钦笑了。

喻文州托着脑袋本来要说什么,就看到桌上的领带夹,血迹都被擦干净了,他拿在手里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是有点令人难为情的,因为肖时钦一眼认出来领带夹的原因吧……就只是因为那天在审讯室里喻文州就戴着这个,自然是印象深刻了。

而喻文州肯定也明白这件事,所以赌定自己能认出来,但不知情的张新杰觉得风险极高不妥当也是正常的。

这样一来二去若是说开了就挺难为情的,也可能尴尬的只有自己,因为喻文州看上去跟寻常一样从容自在。

“你是不是该回床上休息了?”肖时钦问。

喻文州听了不是太情愿:“我坐不住──” 

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敲门,肖时钦下意识去摸枪,喻文州也瞬间戒备,但就听门外喊着:“小事情,你在家吗?我孙翔。”

本来戒备中的两人松弛了一秒后便又开始慌张,喻文州急得要起身扯痛了伤口才要痛呼就被肖时钦摀着嘴,连搀带撵地拖进衣柜,喻文州才要说什么肖时钦就把门关上了。

喻文州无语,但只能憋着气息努力不出声,并且忍着因为站立而抽抽发疼的伤口。

但肖时钦衣柜倒是很宽敞且充斥着崭新的木料跟漆味,旁边挂着肖时钦的几件皮夹克跟工作吊袋裤,带着淡淡的机油味。

“孙翔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新闻了,整个分部都在讨论,就是蓝雨那个你同学,喻文州。”

“啊……我知道……我也很震惊。” 

“说起来应该不是他干的吧,我听方前辈说了,这不可能是喻队的手段,八九不离十被诬陷了,只是为啥要躲呢,调查结果应该不会对他不利……”

“那你说我们俩当初为什么要逃呢?”

“难道……还有内奸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等微草把案情理清吧,希望文州能挺过去。”

“微草?你还不知道吗?他们被撤出了案子,我听刘小别气得不清,现在内务部接手,已经把蓝雨封锁了。”

“内务部?”

“死者是内务部的人,他们可卯起劲来了,只是蓝雨正在处理的案件通通停摆待审……各特搜组都被影响了。”

“是吗……这样啊。”

“我过来附近办事,就想……顺便看看你──就是你好像一直挺挂意他的,出了这种事。当初我们逃亡时,他也给了不少帮助,没想到情况倒过来了──你很担心他吧?”

“啊……咳──呃,我没有很挂意,我是说,喻文州他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我……不担心他。”

“是吗?那好吧,有什么需要我的,就说一声,别客气小事情。”

“嗯,谢谢你,孙翔。”

送走了孙翔并确认锁了门,肖时钦这才长吁一口气。

孙翔是真性情的人,虽然看着大勒勒但却如此心细地关心自己,不得已隐瞒他让肖时钦有些难受,但他还是赶紧去开柜子把喻文州放出来。

门一开,就看到喻文州因为久站而有些惨白的脸上带着奇妙的笑意,肖时钦知道他在笑什么,耳朵瞬间燥了,但还是默默搭着这人肩膀慢慢地扶着他坐下。

“共患难确实能交到真朋友。”喻文州揪着眉坐下时如此点评。

“不好意思啊,刚刚一时着急……伤口还好吗?”肖时钦忙着拿纸巾给他擦额头上的冷汗,但眼神倒是不敢直接迎上去。

“对啊……正经人谁躲衣柜啊。”喻文州哈笑了一下打趣道,“彷佛被捉奸在床一样。”

肖时钦手生硬地顿了一下,喻文州也注意到了,有些难为情地清了下嗓子,干笑道:“抱歉啊……开错玩笑了?”

“……”肖时钦想一般人知道开错玩笑了就会闭嘴,喻文州怎么还能直接说出来呢,无语。

“刚刚的事……你也听到了吧。”肖时钦硬是转回话题讲正事,“微草退出了……现在更难办了,虽然王杰希不好对付但至少心里有底,内务部的人变数可太大了。”

“还是先担心孙翔吧……他有察觉异样吗?”

“应该没有吧。”肖时钦说完看到喻文州一脸怀疑的表情,就不服气了,“喂……不至于吧,我跟孙翔我还瞒不过他吗?”

喻文州弯起嘴角:“不能怪我嘛,毕竟你从以前开始就不太会说谎啊。”

肖时钦想,漏馅的是自己假装不知道喻文州的下落但实则潜逃的蓝雨队长在自家衣柜里这件事,还是敷衍孙翔说自己并不担心喻文州也并不挂意他是睁眼说瞎话呢……

肖时钦捏着纸巾陷入思索,就听喻文州道:“我们太匆忙,桌上的药跟纱布都没收起来,你看着也没受伤,很令人起疑啊。”

肖时钦这才意明白喻文州纯朴的本意,瞬间语塞了。

喻文州自顾拿过纸巾擦了一下脖子,悠悠道:“不过孙翔是直性子,跟我们这种老藏着心事的人毕竟不同,或许他担心你,就没注意到吧。”

肖时钦听出这人的话中有话,只能无奈道:“你这人怎么那么记仇呢?” 

“我就是很记仇,你忘了?”喻文州挑眉。

“唉……那你还记得蓝雨正经手的案子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肖时钦问。

喻文州扣着下颚没有接话,肖时钦看了他一眼,了然道:“是不是跟嘉世有关?”

喻文州垂眼笑了一下权当默认了,他摀着腹部缓缓起身,低低道:“我们现在还不清楚这事到底为何而来,我不想妄下定论……”

“喻文州。”肖时钦喊住他同时跟着站起来,不想让这人逃避话题。

喻文州背对着他,一手扶着门框,依然没有正面响应:“我现在是真的后悔了……不该再让你卷进这种事件里。” 

肖时钦突然生起气来,气喻文州的自说自话也气喻文州不愿意对自己推心置腹。

因为当初自己是完完全全把的一切通通托付给喻文州了啊,这其中不光是欠他一个人情而已,而是那种极致的信任是真真正正用真心去付出的,虽然没见着面虽然是你追我跑,但肖时钦觉得那段时间里他跟喻文州的心前所未有地靠近……

也许这因为如此,才能意识到多年没有察觉的心意跟情愫……

而喻文州处处保留的态度明显是不愿意全然托付,是不相信呢还是不愿意,或许是喻文州的习性就是如此,永远都藏的一层心思,没人能看透没人能完全掌控……

喻文州说得对啊,完谋略战术的本该如此,但肖时钦不服……也办不到啊。

如同喻文州至今也没能学成拆枪,肖时钦也学不会这种近乎冷漠的从容。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肖时钦生气归生气但追根究底,不外乎是自己不值得托付或喻文州就是没有那么信任自己而已,这……也不能怪谁。

或许肖时钦是气自己,在喻文州困难时却束手无策吧……甚至不如帮他取子弹的张新杰有用。

“……就算我可能不是你最理想的人选,但……我欠你一次,我说什么都会帮你度过这次难关的。”肖时钦有些难受,开口时喉咙冰凉凉地,他断断续续地道,“如果你觉得在这里不够放心,你想找谁帮忙我也可以替你联系。”

“不是……肖时钦──”

“嘉世的事我很抱歉,说到底还是我把你牵扯进来的……可能正因如此,你果然没办法真的放心交给我吧。”

“肖时钦……你等一下再说……我──”喻文州声音渐虚,肖时钦恍惚回神发现自己竟然不合时宜地发了脾气,一抬头就看到喻文州靠在门框上脸色煞白,支撑不住的身体沿着门框缓缓滑坐下来。

“我伤口好像……裂了。”喻文州瞇着眼嘴上不见血色,然后举起左手掌心里头一片血红,竟然还笑得出来。

肖时钦又急又慌而且悔死了,他上前抱起喻文州按住他正在流血的地方一个劲道歉,喻文州都要晕过去了,却还在笑:“别气了……是我不好,别气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个,肖时钦真的要气死,但喻文州说完就失去意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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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时钦从大学开始,身上总是淡着淡淡的机油味,或许是身上沾的,又更可能是渗透进他灵巧的指尖里,无论怎么洗干净了但没一会那双手又闲不下来去折腾别的机械了。

喻文州吃过午饭就趴在空堂教室的桌上补觉,睡梦中不停传来金属碰撞时发出的细声响,他半睁开眼,看到肖时钦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身旁,手里正折腾着一个怀表,齿轮零件散了满桌子。喻文州醒都醒了就趴在臂弯里看他修表,肖时钦很专注估计不知道旁边的人醒了,喻文州也不出声,看着看着就又困了。等再度醒来时教室又空无一人,旁边的人、表、小零件通通不见了,恍惚如梦,喻文州起身,一件带着机油气味的夹克外套从他背上滑下来──

是不是以为能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也不会掀起一丝波澜呢。

冰川也并不是那么坚不可摧,人也不是机械靠马达发动。

其实是可以轻易触碰内心的。

喻文州意识先醒了过来才张开眼,脑袋先运作的的关系导致他跳过了寒暄,就冷不防切入了正题:“我忍不住了……果然还是很在意你之前说的事。”

肖时钦本来坐在床边,不甚干净的眼镜后面雾着发红的眼睛,都还没有跟上这人的思路,喻文州的视线落到了被握住的手上。

肖时钦立刻放开他,喻文州便挣扎着要坐起身来了。

“你就不能安分一点躺好吗?”肖时钦慌乱地把人按回床上。

喻文州同时开口:“那你就不打算解释一下?”

肖时钦愣住,镜片后面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就飘走了。

“还是……没有后续不需要解释,只是告知我一声?”喻文州看他反应,苦笑,“果然是过去式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肖时钦没想到要在这种状况摊牌,对方是喻文州,还是带伤的喻文州,是作为完全被动方但却被自己逼得反问的带伤的喻文州,这让肖时钦整个人处于一种很奇妙的弱势状态。

肖时钦坐在床边斟酌着用词,最后只能实话实说:“我……还没想清楚,抱歉。”

说完觉得这话听上去是占喻文州便宜,因为明明是自己开口说了曾经喜欢,现在自己需要思考,反倒要喻文州等答复似的,肖时钦急于澄清又赶紧补充:“我是说……我现在还没厘清可能需要点时间,但你如果想表示什么都可以直说,毕竟你可能心里就直接有答案了什么的。”

喻文州笑了:“什么答案啊?”

“就是……你对我没那个意思之类的。”肖时钦是一直做最坏打算的人,或说对于这件事他就没什么很好的打算。

“但你是说大学时候的事……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也没办法回答什么吧,或……我能穿越回去,跟大学的你说,唉别揭我的单,不许你喜欢我?”

肖时钦又给他说得哑口无言,他狼狈地扶了一下眼镜撇嘴道:“你这就是歪理了……”

“现在的我什么都不能做,但又不能不在意……还挺委屈人的。”喻文州装模作样地叹息,当然这人是往夸张了说去,但现在他肚子上有一个洞,你也不能反驳他。

“像你这么聪明又世故的人……处理这种状况应该也不难吧,怎么会委屈呢?”肖时钦感慨了起来,想了想,又说,“不管我对你是什么样的心态……你都能轻松应付吧。”

喻文州敛起嘴角看了他一眼,闭上眼淡淡道:“我当然可以应付……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想‘应付’你呢。”

肖时钦眨了眨眼,鼻头有些酸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喻文州的手放回棉被里,轻道:“你现在只要好好养伤就好,其他的不用担心。”

 

可能是伤口裂开的原因喻文州睡下后就开始低烧,整夜都反复盗汗,肖时钦不放心就一直坐在床下修些小钟表陪他,但直到夜里喻文州烧都没退,肖时钦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下楼买退烧药。

需要医生的关键时刻,张新杰又抽不开身,肖时钦在转角药局一路小跑回家时心中总隐隐不安,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家里一切安然,房间的小夜灯依旧亮著,喻文州却已经起床,坐在床沿手里正把玩肖时钦刚刚修到一半的怀表,神情彷佛思量著什么柔和的事一样。

“怎么了?”喻文州看他有些喘不匀气,抬头关心了一下。

“没什么,吃药吧,还晕吗?”

“好多了。”

喻文州正吞药,肖时钦突然上去捂住他嘴巴,喻文州想当然发不出声音,就顺着这人视线看到了地上笔电萤幕的红色警告框。

毕竟是肖时钦家,而且是窝藏嫌疑犯的肖时钦家,那必然是层层设下警报感应的――有人来了。

透过监控可以肯定来的不是警方,也比想象中更为专精,几秒后,萤幕上的监控一个个暗了下去成为杂讯。

肖时钦咽了咽喉咙脑袋中已经闪过一百个他俩逃生的方式但阻止不了有一千个他俩惨死此处的画面不段涌上,但他还是搀起喻文州同时不忘拉了一件外套给人披上后说:“能走吧?”

“不能也得能啊。”喻文州叹气。

肖时钦把卧房门堵上并且打开窗时听到大门被轰开的声音,喻文州手捂着伤口动作不甚敏捷地跳出窗台到防火梯上,肖时钦跟上时往屋内丢了个小道具,喻文州攀着梯子看到了,还有闲情逸致调侃:“炸弹?”

“……烟雾弹,我到底什么形象?”

“现在?我们俩都像是被捉奸在床翻窗逃跑的形象──”

“我……你──”肖时钦无语,“这梗能不能过了。”

他们俩从低两层的楼道中翻回走廊,肖时钦拉着喻文州冲向电梯。

“这时候绝对不能搭电梯。”喻文州忍着疼但不得不跟着跑,“下面肯定有人堵我们。”

“十四楼,你这状况要走下去命都没了。”肖时钦不多做解释。

“一枪毙命跟失血过多的差异。”喻文州还在叨念。

“让你长痛不如短痛。”肖时钦也难得开了一个玩笑,说完就把喻文州推进电梯了。

地下二层,叮,电梯门开。

门外两个黑衣蒙面手持武器的男人老早候着了,就喻文州一人靠在电梯左侧,自顾自捂着肚子喘息,对方没料到这状况,才要举枪电梯天井上垂下一截手臂,干净利落地开了两枪,都在脑门上。

敌人应声倒地,肖时钦翻身跳下来重新拉起喻文州跑入停车场这一共也就五六秒,电梯门都没关上呢。

“果然选的一抢毙命。”喻文州感慨。

倒也不能说这人无情,而是他知道肖时钦是用镜子反射瞄准的敌方,从上面那个角度只能看到脑门,对方穿防弹衣的机率很高,别提还带着自己这么一个拖油瓶,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快狠准是必要的,不是出于情绪而是出于冷静分析……才对吧,肖时钦应该也习惯了,只是喻文州感觉这人抓着自己的手心有些异常地发汗又冰冷。

“嗳,肖……”喻文州才想出声,闷滞的停车场突然被两道枪声划破,他感觉被肖时钦扯着拖到一辆小客车后面按着脑袋掩护。

然后又是两声子弹打在金属钢板上的闷吭跟一声擦过水管的爆裂巨响跟反弹回音此起彼落,肖时钦彷佛惊鸟一样掐住了自己的肩背。

“目测应该来了三组人,排除了电梯组,楼上那组应该已经追下来了,停车场这边一组,四个人……你的车离这边很近吗?还是要挑一辆……肖时钦?”

喻文州靠着轮胎开始分析现况,本来这活应该是肖时钦要干的,但那人沉默太久,喻文州觉得不对,这才慌起来,“你受伤了吗?怎么了?”

肖时钦没有答话只是一手握着枪一手按着喻文州的脑袋,却上气不接下气,呼吸过速胸口起伏,眼看着就要缺氧了。

喻文州脑子转得飞快,往上摸到了车的门把,幸运的是这辆车没锁门直接打开了,枪声再度响起彷佛就在耳边,陷入过呼吸状态的肖时钦留有求生本能,在枪响时便立刻把喻文州扔进后座然后自己压上去抱着这人脑袋大口喘息,双手抖得不行。

“你深呼吸……深呼吸,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喻文州被他压着,艰难地伸手在车踏垫上一阵乱摸摸到了个快餐店牛皮纸袋塞到肖时钦嘴边让他呼吸。

肖时钦对着纸袋一阵吸气,喻文州感受这人胸膛的起伏渐渐缓和,耳边的呼吸也没有那么粗重了,最后肖时钦把纸袋丢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这才把汗湿的脑袋搁在喻文州肩上,彷佛精疲力竭。

车里很暗,喻文州伸手摸到了这人发汗的脸颊跟上头的镜框,确认肖时钦已经平复了才开口:“……你的心理谘商单是谁签的批准复工章?介绍给我,这次结束我也要找他签。”

上头传来肖时钦闷闷的笑声,虽然这人还撑在上头,但却把脑袋靠在坐垫上就贴着喻文州耳朵,声音有些虚:“可能谘商师没有先往我初恋肚子上开一枪然后派六个拿自动武器的人追杀我,而是在沙发上泡了咖啡放着古典音乐跟我谈天吧?”

喻文州一听笑了出来:“这种时候就可以开玩笑了啊?”

“您教的。”肖时钦哼笑。

“别人可能不懂,但你经历过什么……我是最清楚的。”喻文州语气一转,慢慢道,“没那么简单能释怀,谁都不行,对吧?”

“现在就算不行……也得行啊。”肖时钦撑起身,黑暗中却精确地看到了喻文州的眼睛,轻道,“你会没事的,喻文州。”

“我铁定要去心理谘商才能复工了。”喻文州道。

“我们可以一起去。”

“你在约我吗?”喻文州挑眉。

“……我──”肖时钦才想反问你在这种时候调情吗,喻文州你怕不是凭实力单身。

但肖时钦还是忍住了没吐槽,不然就真的太像是调情了,他老实道:“我一般约会不跟人去心理谘商的。”

“那肖同学的招数是什么?也让我参考一下。”

昏暗狭小的车上他只能看见喻文州轮廓模糊的五官,但不知道为什么会联想到晨曦,晨曦跟喻文州就是很契合,肖时钦心思一软顺口就说出来:“嗯……一起吃早餐挺好的。”

“……喔?”虽然看不清喻文州表情,但这人口气古怪,“厉害啊。”

“你想歪了。”肖时钦赶紧道。

“那还有什么状况可以一起吃早餐啊?”喻文州好笑。

“我……那──”肖时钦觉得他要被喻文州气到心悸,开始想找刚刚的纸袋了。

“如果我们俩今天就要死了,你有什么遗憾吗?”喻文州突然来了一句。

肖时钦愣。

“你摸我头干嘛?”喻文州问。

“你也没烧傻啊。”肖时钦听上去还真心关切呢,“我们不会死在这的。”

“重点是遗憾,不是死。”

“重点难道不是,如果真的死了……有或没有遗憾又有什么差别呢。”

喻文州听了只是轻叹,叹息中有一丝感怀:“这是我听过最无法激励人心的答案了。”

肖时钦想吐槽,你是多常在生死关头问人这个问题啊?

但他没说,也可能是黑灯瞎火也可能是真的命悬一线,也可能他们正贴在一起距离如此近但又可以不用看喻文州的眼睛,肖时钦没有把话真心话憋着,而是慢慢开口:“如果……我晚回来三分钟,或是对方早来三分钟,我们错过了,我是说永远错过,那可能就真的很遗憾啊……”肖时钦说着垂下脑袋,眉心轻轻地碰上喻文州的额角,喃喃道,“但现在……我觉得……嗯,没有遗憾了。”

喻文州没有开口反驳漏洞百出的逻辑,只是伸手贴上肖时钦的脸颊,轻轻地侧过脸换了一个角度,肖时钦不知道是什么角度但是他清晰地嗅到喻文州的鼻息与嘴角热气。

肖时钦可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他想着自己都没给喻文州一个明确的答案,明明逃避了的……这样可以吗?

或是在说不定马上就要死的命题下,喻文州觉得无所谓了呢……确实,如果能在死前吻过自己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人,那才是真的没有遗憾?

就在肖时钦闭上眼睛迷迷糊糊想着的时候,喻文州突然停下来,下一秒车门从外被用力打开,同时仰躺着的喻文州顺势抽出肖时钦腰上的枪,举起手对准开门的人。

喻文州没有开枪,也亏得喻文州受伤了手不利落慢了两秒,才让他有时间看清门外的人──孙翔古怪地瞪着叠在后座的两人,一脸你们在干啥的表情。

“是你啊……”喻文州瞬间松弛下来把枪塞回去。

肖时钦一回头发现是孙翔,顿时慌张又心虚赶紧起身:“孙翔……是你……”

身下传来喻文州的哀嚎:“你压到我伤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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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区 未知地安全屋

 

“昨天去你家时……有血的味道,桌上又有纱布跟消毒水,我想起来案发现场离得很近,就猜到了,但你既然不愿意说,那肯定还是为了安全着想,所以下班后过来盯了一下,就发现你家被人闯了。”孙翔开车,一边打方向盘边道,说着往照后镜看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喻文州,“是来找喻队的人吗?来灭口的?”

“恐怕是吧。”喻文州说。

孙翔确认没有人跟上后把他们带到郊区一栋安全屋安顿,肖时钦跟他一起确认门窗都拉上了,才有些歉疚:“昨天对不起啊,本来不想骗你但是……”

“这是一定要瞒着的吧,不然怎么能保证安全呢。”孙翔理所当然地道,“你应该可以藏得更好的,竟然还被我发现了,这样怎么行啊小事情。”

肖时钦干笑,道:“可能关心则乱吧。”

“医药箱在柜子里,包扎一下吧。”

肖时钦捧着药箱进房时,喻文州正对着镜子看腹部的枪伤,听到有人进来头也没回就喃喃道:“这也太惨烈了,张新杰看到会气死的程度。”

“那希望见到他时已经痊愈了吧。”肖时钦走过去道。

“我倒是希望能被他治愈。”喻文州道。

“不好意思啊,现在在场的同学不是他,凑合用吧。”

“你其实也挺会包扎的。”喻文州正被清理伤口,随口道。

肖时钦也随口一提:“新杰枪法也很好的。”

“对不起啊我手残拖后腿了。”喻文州笑。

肖时钦没说话只是弯了弯嘴角,继续专心处理喻文州的伤口。

“新杰知道肯定很担心我们的。”喻文州道。

“他应该对我们有点信心吧。”肖时钦道。

“可能觉得我们俩都不靠谱吧。”

“这倒是。”

“孙翔人呢?”

“在外头,他说他是私自行动,轮回的人不知道他在这里。”肖时钦抬头,补充了一句,“可能担心你不信任他。”

“我就这种人设?”喻文州好笑。

“玩战术你想要什么人设?”

“我不是不相信他……而是我太相信方明华的手段了。”喻文州摇头,“孙翔虽然聪明但还没什么戒心,我打赌他的行径都在方副队的掌握中。”

“按理说,轮回应该不会想淌这个混水任孙翔乱来吧。”

“是啊,但正因为是孙翔吧,事成了我欠他一次人情,事败了孙翔是个有前科的考察期探员,很容易切割的。”喻文州冷哼了下,“今天要来的是周泽楷,那就另外一种局面了。”

肖时钦听了后道:“那我自然也不会让孙翔受险的。”

喻文州表情似乎有挺多想说的,但最后只是不着痕迹地来了句:“刚刚的事,你不跟孙翔谈谈吗?”

“啊?为什么跟他……”肖时钦耳朵一热手一抖棉签就戳了下去,喻文州嘶了一声,叹道:“我说……你有一些创后应激的反应,一联想到当时被追杀的状况就呼吸不过来的事,不跟他谈谈吗?你们有同样的经历。”

“不是联想当时的状况,就是同样的状况。”肖时钦现纠正了这个说法后,又轻叹摇头道,“我跟他……事后甚少联系,见面了也尽量不提当时的事,轮回给他的日程很重,想必是他藉由工作来淡化过去的事吧。”

“那你呢,修养过程会被这些事情困扰吗?”

“没有,真没有……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自己反应那么激烈。”肖时钦老实道。

“那……也挺奇怪的状况啊。”喻文州皱眉。

肖时钦低头帮他贴纱布,突然笑了一下:“也许有别的事让我困扰所以暂时忘了吧。”

“什么事情那么厉害啊?”喻文州哭笑不得,只是他说完似乎就联想到答案了,饶是喻文州也后之后觉有些难为情,同时肖时钦抬眼看了上来,就捕捉到了他这瞬间的表情。

气氛突然就变味了,喻文州别开脸随便转了个话题:“你该跟孙翔一起去心理谘商的。”

“啊……嗯,我会跟他说的。”肖时钦随口应了,开始收拾药箱,可能又思考了一下,才开口,“不过当初虽然一同经历,但我是决策者,孙翔一直都是执行者,我们反而……说是互相理解但本质上动机不同利益目标起初也不同,正因如此,很多事……他还是不知道来得好。”

“嗯……”喻文州放下衣服,点了点头。

“你……也是决策者,你会质疑自己的决定吗?”肖时钦推了下眼镜没去看喻文州,只是垂眼道,“我……其实是会的,那事后……我常常在复盘当时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有时候我会很后怕。”

“我一向不太相信运气这种事,我只寄望于没有漏洞的计画跟详尽的流程,尽可能去安排每一个细节,但我有时候在想……这样鉅细靡遗的我,是不是把自己给框住了的同时,也限制了别人的可能性呢,我在想如果能更信任孙翔的能力……或许,我们根本不用经历那么多,或许经历不会那么狼狈……”

“现在的我,无法不去想这些事……包括你,我……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帮你,我想过很多种法子,但好像通通都会有最坏的结局……”肖时钦总算看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神情有些可怜兮兮的,“我不能搞砸了。”

“你不会搞砸的,你也没有搞砸。”喻文州道,“看,我身上没多一个枪孔,你也活绷乱跳,不是吗?”

显然这样的话无法安慰到肖时钦,那人镜片后的眼神依然有些黯淡,却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喻文州叹气,喃喃道:“是不是正确的决定啊……这是一辈子的课题,我也想不通。”

“只是……每个阶段,我能做出的决定,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决策了,如果他们愿意相信我让我做决定,那也就没有好坏之说了,或许未来往回看这一幕,会觉得太不成熟还欠考虑了,那也没办法。” 喻文州说着侧头笑了一下,“没什么事情是完美的,也没人是完美的,我一直得跟缺陷共处,我不求做完美,只要对我自己来说做得最好就可以了。” 

肖时钦怔着,突然笑了出来,他不得不摘下眼镜擦拭,避重就轻道:“你怎么随时都能老生常谈强灌鸡汤呢?”

喻文州装模作样叹口气:“唉,这就是你们这种干啥啥都很行很完美的人不会懂的课题了。” 

“你就很完美了。”肖时钦道。

“嗯?”

“我说……你一直都是完美的,不完美的部分也很完美,在我心里。”肖时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的不仅重复了还强调了。

喻文州听完几度欲张口,但又没出声,似乎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能把喻文州堵得哑口无言是挺了不起的成就,肖时钦心里还有点暗喜。

“那你……现在的决策是什么?”肖时钦问道,“待在这边等待,还是主动出击呢?”

喻文州眨了眨眼:“那可惨了,因为我们没学过如何坐以待毙呢。”

 

“嘉世事件结案后,收尾作业被各战队均摊,而清点嘉世资产落在蓝雨身上……”喻文州坐在沙发上,清理完伤口后精气神稍稍恢复了些,他振了振精神道,“流动现金、银行帐目、不动产这种暂且不提,包含武器库、据点分会这种虽然琐碎但没有大问题,只是……”

喻文州说着看向肖时钦,后者了然地点头补充:“是一些敏感的资料最难处理吗?”

“除了枫红名单还有别的?”孙翔愣。

“枫红名单自然是最为重要的,但尽管如此,我们也没把握名单上没有疏漏的人。嘉世垮台,黑白两道终究是天平两端,原本叶修在时,一度取得平衡,而未来……又有谁能取代嘉世地位,现在倒是很关键的时刻。”

“听你这样说,是心中有底的意思吗。”肖时钦坐在沙发扶手上道。

“我起初真不确定,直到他们派了人来,我才能想通。”喻文州道,并看了一眼没明白过来的孙翔解释,“肖队应该也察觉了,对方虽然持枪但……似乎并没有真要置我们于死地,怕是想活捉我吧。”

“……是的,都来到家门口了,确实有很多方式能一举杀了我们。但他们却是堵了出口持枪搜索。可能是你身上有什么他们要的东西吗?”肖时钦问。

“那天在毛胚屋我已经被他们搜过了,而且一开始确实是想杀我的,以至于为什么这时候改变了主意,怕不是计画生变,又重新需要我了呢。”喻文州换了一个姿势,淡淡道,“敌人的目的先不谈,但采取的行动是陷害我,而不是直接杀了我,这直接导致的结果会是什么?”

孙翔顿了一秒,道:“因为队长的罪名,蓝雨将会被内务部查封,难道?”

“是了,如果我直接身亡,那按照规章,副队长少天会顶上我的位置,蓝雨的运作还掌握手中,但如果我有嫌疑又是杀警,那么无论死活,我领导的特搜组肯定会被强行查封冻结一切功能,所有的组员都要被问讯,所有的案件都会被清点……”

“你刚刚说蓝雨收编了所有的嘉世资产……这些也会一并被──。”孙翔恍然点头,但又皱眉,“但是财产地产这种东西也不是清点就能挪用的,那么就是想要摧毁人员名单吗?”

“看你的表情,已经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了吗?”肖时钦一直没吭声,直到这会,“不是单纯的人员名单对吧。”

喻文州点点头,摊手:“嗯,你们听过……Project X吗?”

 

---

 

G区 蓝雨总部 通风口管道

 

肖时钦也没想过他有潜入蓝雨的一天,也万万没想到潜入蓝雨其实还挺容易的──当然这是在蓝雨的主人喻文州的帮助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按照喻文州提供的地图跟肖时钦新做的透视目镜,蓝雨总机房的位置应该只剩两百公尺了。

 

“你们知道反渗透模拟作战有个特殊的训练方式吧,有句话说,未知的攻击是最可怕的,因为防守模式依靠的就是想象敌人如何攻击为前提所做的安排,又或者有什么国防上的漏洞是没有察觉到的,这种时候就得靠想象力……”

“很多国家都会机密地组织一种模拟形式的恐怖攻击,将专业人员分成正方反方,有点像辩论赛,反方要利用他们的专长跟所知现有资源,想尽一切办法瘫痪国家体系,而正方也要根据反方的对策找出化解的方式,在这种虚拟对抗过程中,换位思考,进而检验机制上的瑕疵……”

“这种方式……先不说有没有效率,但实际上可能是很危险的。凡是起头难,一旦有了详尽的计画跟真实的执行可能,彷佛在召唤着人去真正实行不是吗?这也是为什么,这种训练一直都被严格地保密着……虽然不是国家,但据说嘉世也曾经策划过几次虚拟行动,可能远远没有到瘫痪一个国家那么大的规模,但……危险性极高,有可能瘫痪整个联盟。”

“这种机密文件跟资产不一样,甚至不需挪用不用完全复制,重点在于打破思路跟执行计画的想象力,找到突破口扭转局势……听上去是不是挺诱人的。”喻文州说完后,抗不住两人好奇的眼神,还是承认了,“Project X确实存在,而且有三个计画,都被我封存了。”

“杀人栽赃还不够,难保案件不会分配给别的战队处理,好比微草……上次孙翔来时说案子从王杰希手上被抢走,这也是前所未见,那必然是死者隶属于内务部,基于这种压力跟考虑,主席才同意让内务部接手案件,毕竟他们要的就是重新查阅嘉世资产的权限。”

“那既然这样……他们目的已经达成,为什么又回头来找你呢?”孙翔困惑。

“孙翔来到联盟不久估计不太懂,我也是刚刚才想通。”喻文州笑了,冲肖时钦甩了一个你也懂的眼神,后者默契地补充:“你说封存资料,难不成还是人事权限划分上的BUG吗?”

“嗯,官僚体系就是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见怪不怪。”喻文州无奈一笑,继续解释,“简言之,那份机密的文件是我用蓝雨队长的权限去封存的,现在我名目上是‘嫌疑犯’,虽然潜逃中,但由于案件还没侦破我也没有被法官定罪,尽管蓝雨被封查时我的权限都被停用,但因为某些章程跟行政系统上的不兼容,这份文件依然受我当初的权限等级所保护,需要我的密码来重新开启,如果要强行搜查按规章得提出申请,但这个流程估计也得走半个多月,按联盟轻重缓急,这份文件肯定不是特别重要的,他们怕是无法等那么久了,如果要在两天之内打开文件,除了我本人之外,唯有我的上司有权开启,而我们特别搜查队队长是直接对冯主席负责……也就是说,来抓我是比较有效率的方式。”

“那现在怎么办呢?”孙翔愣。

“如刚刚所说,如果真的有意办我的案子,那么搜查蓝雨案件的重点绝不在那份文件上。说到底,这份文件的存在也是我亲眼看到才知道真有其事,一般人是肯定不会注意的,如果是按照我杀人逃逸的套路,肯定会冲着贪污的方向搜查,第一步就是厘清我名下的现金流跟我经手的嘉世资产,绝不会去注意那个。”

肖时钦点头,搓着下巴喃喃道:“也就是说,机密封存文件都有访问记录,只要找出是哪个内务部的人在封查期间试图去开启它,就有基本的脉络了。”

“按道理是这样没错。”喻文州道,“只是有个问题……”

“因为你现在无法进入蓝雨系统,我们查不到记录,而蓝雨也因为被查封,网路电源也物理切掉了,我们无法远程骇进去……所以就只有一个办法──”肖时钦说到这儿抬头看着喻文州,对方神情有些犹豫。

喻文州道:“是啊,要有人直接潜入蓝雨总部的机房取得这份纪录,但……”

肖时钦一听立刻起身,他道:“就算你没受伤,这件事也是我比较适合去做吧,无论是人肉潜入还是机房骇入。”

喻文州没说话,反而孙翔帮腔了:“我认同小事情说的,这是他擅长的领域。”

“可是现在蓝雨可是没有一个自己人了啊。”喻文州苦笑,“一旦你被抓到,我也……”

“但你肯定知道怎么潜入蓝雨吧,喻队。”肖时钦笑。

“我确实知道。”喻文州耸肩,“不瞒你说,我也做过虚拟策划,如何攻破蓝雨如何防守什么的,倒是真有办法半个小时之内瘫痪整个蓝雨武装跟系统。”

“……你肯定把那策划永久删除了吧?”肖时钦无语。

“在我脑袋里呢删不掉了。”喻文州总算笑了一下,叹气道,“这次倒不用做到这种地步,确实有方式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直达机房。”

肖时钦皱眉:“如果是通风管道什么的,封查时会先调出管线地图查阅,对方感觉很谨慎。”

“魏队,蓝雨第一任队长任期间,蓝雨总部遭受过一次枪击事件,死了两个平民一个员警,毁了一楼的大厅跟楼梯,丢失了七千克的毒品……当然最后找回来也逮捕到了人犯……”喻文州答非所问讲起了无关紧要的事,“事件结束后,蓝雨总部进行大规模的整修,包括管线,全部由魏琛队长亲自设计监工……当然是私下的。”

喻文州说着眨了眨眼,无辜道:“如果说……蓝雨总部的官方设计图,跟实际上的管线通路有那么一些些的差异,也是可以理解成施工疏忽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对吧?”

肖时钦跟孙翔愣。

喻文州弯起嘴角道:“这可是蓝雨队长代代交接的重点项目之一呢。”

 

“真如喻文州所说,这些支线都没有被画进来,服了他们……”肖时钦咬着小手灯依然忍不住笑,他在管线中匍匐前进,也按照喻文州修改过的地图找到了暗门。

这些暗门支线,在三个地方都有安排,分别是武器库、东侧洗手间再来就是机房了,都是很关键的地点,进可攻退可守。

按照计画,他先假扮成清洁人员,穿上连体工作服盗用了通行证,从外墙的摄影机死角进入通道,一路沿着管线地图爬上三楼,也就到了蓝雨总机房。

机房外有两个人看守,但如果从管道进去是不会触发警戒系统,因为封查的缘故,这部分的警报也暂时撤了,这也是一个系统上的BUG,肖时钦想等回去雷霆肯定要升级这些联盟组织的疏漏。

既然都来到机房了,接上解码器骇入主机这种工作基本是肖时钦日常了,他盘坐在地上打开萤幕手上一刻没停地开始输入解码程序,此时耳机传来通讯,竟然是喻文州打电话过来。

“算时间你应该到机房了吧,不好意思啊,第一次光临蓝雨没准备什么慰劳您。”喻文州声音倒是很悠闲。

肖时钦嘿笑,打趣道:“我这边忙着呢,你呢,你有没有好好看家啊?别乱跑啊。”

“我能跑去哪,连外卖都不敢叫,只能吃泡面。”

“结束后让新杰煮一顿大餐压惊。”肖时钦道。

“这是个好主意,孙翔应该帮我们跟新杰报名安了吧。”

“嗯,新杰说他要去查尸体,虽然尸体也被内务部取走了,但以他的人脉说不定能查出点蛛丝马迹吧……啊有了,看到那份文件了。”机房很暗,萤幕上的绿光映在肖时钦镜片上,他不禁咧嘴,“文件创始人竟然……应该说果然是叶修老师。”

“是啊,毫不意外呢。”喻文州在耳机里也跟着笑了,“这边应该不需要我的权限就可以观看开启访问纪录,有警号就能查到了。”

“我查到了,是内务部的北区分局副局长,他用他的权限试图开启两次都被拒绝,时间是蓝雨封查后三十七分钟跟四十二分钟,真心急啊。”

“时间对上了,你把数据传给孙翔吧,既然都要欠方明华人情了,就不用客气。”喻文州道,“你原路离开蓝雨吧,小心点。”

肖时钦点头:“等逮捕他后确认安全了我就去接你。”

 

轮回的效率是很高的,当肖时钦离开蓝雨回到车上时就听到警鸣声了,孙翔跟周泽楷率领小分队前来逮人,将蓝雨总部围住了。

“怎么快?”肖时钦上前喊住孙翔,周泽楷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又看了孙翔,道:“线人?”

“对啦就是他。”孙翔撇嘴。

“既然锁定了目标,其实一切都很快。”方明华走上来对肖时钦一笑,道,“内务部肯定有鬼,只是不确定谁是鬼罢了,法官那边在孙翔与喻队跟肖队接触后,轮回就着手准备申请了,一查到名单就立刻发搜索令,查出了通话记录跟加密的海外账户,看来那场杀人纵火确实是雇凶栽赃,虽然他现在还保持沉默只要见律师,但证据确凿,该名杀手也已经上了通缉单,很快可以还喻队清白了。”

“这样啊……”肖时钦点头,他心里惦记着一个人待在安全屋的喻文州只想快点回去,但还是发现了细节不同,“如果是雇凶,只有一名杀手吗?文州说……那天有两个人,一个把风去了。”

“咦?”周泽楷一愣,看了眼方明华,道,“再查一次?”

肖时钦点头:“案子就交给轮回吧,我先走了。”

肖时钦一上车就给喻文州打电话,拨号键还没按下去手机就响了,是张新杰打来的。

“你在蓝雨吗?文州跟你在一起吗?”明明距离上次联系中间还有一次枪战,但张新杰开门见山也没问候就切入主题。

“没有,我正要去找他。”肖时钦打方向盘,“你应该收到通知了吧,轮回接手案件了,犯人也抓……”

“你还要多久才能找到文州。”张新杰难得打断他人的话,这让肖时钦很紧张:“怎么了?”

“我托认识的法医帮我取了验尸报告,有多处疑点,我现在没时间说明,结论是那具尸体……并不是如案件报告跟文州认为的那样,死者根本不是内务部的人。”

“啊?”

“光是牙医纪录有窜改痕迹就足以佐证,那个联系文州的内务部文员是假死,因为尸体焦黑无法辨识微草第一时间按照了粗略特征认定被害人身份,随后尸体就被内务部取走……”

“那么,既然他假死……那么很有可能,当时把文州迷昏并且布置现场的其实就是那个文员吗?难怪轮回说只看到了一名杀手的雇佣记录,而文州却记得有两人在场,另一个就是‘被害人’本人!”

“是的,现在事迹败露,我担心文州的安全。”张新杰声音沉了下去,“他现在是一个人吗?”

肖时钦不敢想,把地址给了张新杰调派后援,把油门踩到最底,然后立刻打电话给喻文州,却转接到了语音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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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区 未知地安全屋

 

手机暗了下去,随后又再度亮起,直到再次转入语音信箱。

喻文州看着手机道:“我不接的话,他可能会起疑,这样好吗?”说完抬眼看了看沙发对面举着枪的面孔,“内务部的罗先生,看来您脑袋中枪全身被烧恢复得依然比我好呢。”

“放心,肖时钦上一秒还在蓝雨,等他过来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谈谈,虽然你本该在那天晚上一起被烧死,但我知道跟你们这种人斗,肯定谨慎小心处处不能大意,所以尽管你逃了一劫我也不至于慌了手脚,因为你是真的认为我死了吧。”对方说。

“那天尸体朝地,身上穿着你的西装跟手表,我当时药效没退无法看得很仔细,不然应该会发觉身体特征上的差异,也才会认为你是发现了上司是内鬼,前来告密而被杀害的单纯被害人吧。”喻文州看着那把手枪,倒是没有太过紧张,依然坐在沙发上侃侃而谈,“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低估你了,你当个文员是有些可惜了,罗先生,这整件事可能都是你策划的,你上司……那个权限去开启档案的人,也是听了你的缠言被你利用了吧。”

那人不吭声喻文州当他默认了。

“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要栽赃我,何必放火烧尸呢,我以为是凶手留下了什么证据才想湮灭的,结果只是最单纯的假死我都没想通,看来这个止痛药确实很影响思考呢。”喻文州眼神收紧,“所以,死的人是谁?”

对方冷哼:“这重要吗?只是一个跟我身高体型相似的倒霉鬼罢了。”

喻文州无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那三份文件?只是现在它们都被上交了,估计再也没有开启的可能了,你找到了我,也无事于补,慢了好几步啊。”

“是,文件再也无法被打开。”对方走近喻文州,道,“但……喻队长,你看过了吧,Project X,三份都看过了。”

“……”喻文州不语,下一秒枪就抵在他脑袋上了。

“听闻您枪法一般但特别聪明甚至能过目不忘,想必那些珍贵的资料都记在这颗脑袋里吧。”

“我想问,你拿到了计划书,又能怎样呢?你有能力跟资格去实行吗?”

“别说得那么清高,喻队长应该也看多了吧,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就喜欢当英雄,钱跟权这两样东西可是你们赖以生计的根本呢,没有这些趋之若鹜的动机,你们又怎么有案件可以办,又和必要税金来养你们呢?这就是一种平衡。”

“我可是很早就许愿世界和平一毕业就失业呢,我不喜欢当英雄。”喻文州笑了。

“好了,废话少说,站起来,无论如何你都得跟我走了,喻队长,顺便回忆一下文件里写了什么内容,到时候最好一字不差地写……”

“Project X根本不存在,你们白忙一场了。”喻文州打断他,说道。

“什么?你胡说什么……”

“是的我看过了,三份计划书都看过了,都是纸上谈兵的废话罢了,不是相互矛盾就是过于理想化,其中执行大纲更是漏洞百出,没有一个能用,我不知道你对叶修抱有怎样的期待,还是嘉世过度神化他了让你们有这种错误的认知……但,那东西真的只是一堆无用的文字跟数据罢了。”喻文州说得很坦承,“可能根本就是叶修在嘉世时应付写的东西,怎么传到最后竟是救命稻草了……”

“你骗人,喻文州你口中有多少实话我是知道的,你是为了……”

“我是不是骗人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也没办法证明了不是吗?”

“你……”

“我会被你这样天真的人暗算,确实是一大疏忽,你要我帮你写计划,先不说我记不记得,就算我记得了,写出来了,你们这种自己没有能力却倚靠别人谋略成果的人,又怎么知道我写的正不正确,是不是坑你呢?”

喻文州这样的态度果然还是激怒了对方,反手就拿枪托给喻文州脑袋来了一下,喻文州摔到沙发上,脖子就被掐住了。

“那很可惜,我还是得带你走,我不会杀你,毕竟你还是可以当我谈判用的人质,但我可不能抱着被你反杀的风险,所以我会把你搞得半死不活……不过看喻队现在的样子,距离半死不活也不是太远。”狠话都放了,说完就用枪口往喻文州腰上的枪伤捅下去。

喻文州痛得挣扎了一下,但还是笑了出来,额头上的伤口开始渗出血迹,狼狈是挺狼狈的,但他还是平静开口:“你们怎么找到肖时钦家的。”

“喻队你不该把平民牵扯进来的,那个比萨店的小伙子何其无辜。”对方口气假腥腥地。

喻文州闭上眼,无声叹了口气道:“他是无辜的,你们不该杀他,这会让我很生气。”

“什……”

喻文州本来空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沙发垫的缝细中摸出了一支怀表,他往对方腹部捅去时按下了表冠,暗藏的弹簧针跳了出来顺势直接刺进血肉中,身上的人痛呼应声倒地,喻文州想这一刀刺得还是浅了也没有刺重要害,他立刻翻身躲到沙发后面,果然对方负伤了但依然可以行动,直接朝沙发开了两枪,喻文州勉强躲开了,可一抬头就看到枪口朝自己脑门扣,喻文州呼吸一滞,扳机没扣下,那人就倒了下来,失去了意识。

喻文州惊神未定,他看了一眼还插在人肚子上的怀表,才意会过来:“加了麻药,还好你够狠啊,肖时钦。”

喻文州发现自己伤口又裂了,但还是把枪给踢走,他越看越觉得觉得不忍心,勉强弯腰把肖时钦的怀表连着上头的小刀拔出来,精致的金属上沾满了血,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用自己的衬衫衣襬想把血迹擦干净,任由意识渐渐模糊。

所以当肖时钦赶来现场看到喻文州瘫在沙发上,额头有血衣服上也血迹斑斑又没有意识的样子,吓都吓死了直接冲上去抱住他差一点要哭出来,眼镜都雾了。

喻文州本就没有昏过去,闷闷笑了出来:“没死呢……伤口裂了,药效到了想睡而已。”

本来以为解释完了肖时钦会手忙脚乱地放开他,并且为了这种失态而尴尬不已,不料肖时钦听到了后也没放手,就是继续抱着喻文州把脸埋在他脖子里不说话。

“……嗳。”喻文州顿了一下,手里握着怀表,也回抱了他,道,“你没来迟,如你之前所说……这次是你保护了我啊。”

“什么意思?”

“你可以继续抱着的意思。”

“嗯……文州,我……”

“呃……你们在干嘛?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张新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喻文州肖时钦转头,看到了老同学表情难以形容地瞪着他们,这回肖时钦迟来地手忙脚乱尴尬害臊终于发作了,他涨红了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喻文州看着状况极度尴尬张新杰的眼神依然充满疑问,于是眼睛一闭靠在肖时钦肩上小声道:“我昏倒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嗳,你……你别装死,喻文州!”肖时钦快被他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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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这次又是意识先醒,他先闻到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然后听到小齿轮咖咖的细微声响,眼睛还没张开嘴角却先弯上去了。

睁眼后的画面很预期一样美好是件舒适的事,天才刚亮,病房的白色窗帘被微风轻轻吹起,肖时钦坐在面窗一侧,手里依然拿着起子正在修表,温和的阳光在他镜框上闪着细小的光晕。

“啊……你醒了。”肖时钦停下手上的动作,还没多说什么喻文州就把他手里的怀表拿了过来。

“喔,我刚刚无聊就在改良……刚刚传来现场弹道报告,看来麻药下得不够重,他昏倒之前还开了两枪,如果你没避开后果不堪设想,果然弹簧针角度太浅了,不容易造成伤害……你笑什么?”

“送我吧。”喻文州道。

肖时钦怔了一下,才讪讪点头,有些难为情:“你想要就拿去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现在案子怎么样了?”喻文州仰躺着举着手把玩怀表一边问。

“都羁押了,轮回跟微草联合办案,果然王队长不能接受到手的案子飞走了这种事,少天刚刚来看过你,蓝雨两个小时前重新启动,他回去镇场了,他说他没担心过你,知道你没事,让你安心养伤。”

“那就好。”

“所以……那三份文件你真的看过了,确认没有威胁吗?”

“嗯……我想这是叶修写着好玩的吧,也可能是陶轩的野心,叶老师随便应付过去了,乍看很有一回事,但禁不起推敲,你看了就知道,你想看吗?”喻文州放下东西,耸肩。

“倒也不用,执行别人的策划有什么意思呢。”肖时钦道。

喻文州会心一笑:“这倒是真的。”

“你也顺利复职,等伤好了就可以回去继续当蓝雨队长。”

“唉,等回去了肯定要被嘲笑的,真不想上班。”喻文州想伸懒腰,但碍于伤口又不敢动做太大。

“你要是再让伤口裂一次,我就让护士上束缚带了。”张新杰抱着胸走进来道。

“我可是肚子上开了一个洞同时经历追杀逃亡对峙然后顺利结案,没死就不错了。”喻文州抱怨。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就这么一点伤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破案也是正常发挥罢了。”张新杰冷漠。

“他只是嘴硬,你后来真昏倒时明明挺担心的。”肖时钦拆台。

“学医的本能反应罢了。”张新杰耸肩,黑眼圈看着也是熬了通宵直接过来的,他看了看时间,道,“你能下床吧,推个轮椅我们去隔壁吃早餐……咦,你们两个为什么笑得那么奇怪?”

 

---

 

“帮你拿了一碗白粥,还是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吧。”肖时钦端着拖盘坐下。

“新杰又来了吗?”喻文州没看到张新杰过来随口一问。

“那个强迫症又发作,在挑对称的油条了。”肖时钦笑了。

喻文州一边笑一边吹粥:“随他吧。”

肖时钦手上的馒头还没动,冷不防道:“我就说是你想歪了吧。”

“啊?”

“这不就是正经八百的吃早餐场合吗?”肖时钦道。

“……三个人吃早餐还能有不正经的场合吗?也不是不行啊。”喻文州回嘴。

“你……”肖时钦想自己又讲不过他,只好叹了口气笑道,“那明天早上我再来看你,两个人一起来吃吧。”

喻文州手上的汤杓停了一下,放回碗里,他想了想道:“你这是在约我吗?”

“大概……是吧。”肖时钦有些怯。

喻文州听了没说话,只是又吃了一口粥,这样的沉默让肖时钦开始紧张了。

“我……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拖那么久的,久到让你产生了误会。”

“我误会什么了?”喻文州故意问。

“就是误会我……我只有以前喜欢你吧。”肖时钦时有些难为情,镜片后面的眼睛不太敢直接看喻文州,他咬了咬嘴角,还是开口了,“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就真的挺奇怪的。”

“哪里奇怪?”

“我……跟你,就是很怪,想象不到。”肖时钦说着垂下了眼睛,“我一直拖着没有结论,其实是害怕结论……因为可能一旦要具体讨论这个可能性,以我们俩的性格跟工作,再理性分析一下,估计都会得出不太合适没必要复杂化关系的结论吧,所以我才……不是很想面对这个。”

“虽然但是,为什么要理性分析啊,这个是能分析出来的吗?况且有很复杂吗?你我也不过是普通人……普通同学,这不奇怪吧。”喻文州忍不住笑他,“你是怎样我不知道,但我谈恋爱还是都靠感情的。”

肖时钦听著有些害臊,喻文州的态度让他心又软又微妙地加速,他手指抓着下巴有些支唔:“那……车上讲的那个如果明天就要死的话题,没有遗憾的事……是那个意思吗?”

“什么意思?你很遗憾吗?”喻文州道。

“还满遗憾的。”肖时钦说。

“为什么?”喻文州有些不解,正要拿起汤杓时,肖时钦上半身凑过来,轻轻地在喻文州唇上亲了一下。

喻文州愣在那儿还没反应过来,肖时钦便很快地退开,道:“现在没有遗憾了。”

“……”喻文州无语,依然没有反应,这让肖时钦彻底没底了,本来刚那一吻就是用光了他的勇气,现在好了,这人不给响应就彻底慌了起来:“是不是……很奇怪,比想象中奇怪?还是觉得很难接受,我……”肖时钦又开始手足无措地解释了,“我的意思是……上次说是初恋其实我想了想这个说法不太对,应该是从那个时候我就一直喜欢你到现在吧……”

“久等了,在等刚出锅的油条。”肖时钦说到一半就被端着满满拖盘回来的张新杰硬生生打断了。

可能是熬了夜加上肚子饿,张新杰并没有发现两位老同学之间显而易见的微妙气场,也可能注意到了但他不在乎,立刻低头斯文安静地开始进食。

肖时钦好不容易告白了却被打断脸皮都要烧没了,只能默默撕着馒头一脸食不知味坐立难安,看上去就挺可怜。

喻文州总算闷笑了一下,他歪头朝张新杰道:“新杰,我都那么可怜了还只能吃白粥这人道吗?你能去帮我拿个荷包蛋嘛?”

张新杰被打断进食看着想直接拒绝,但碍着喻文州确实是大难不死,而且只吃白粥缺少蛋白质这餐也不算健康,他还是放下碗筷起身:“蛋黄要全熟还是半熟的?”

“呃,全熟的。”喻文州看着张新杰背影,坏心道,“帮我挑个漂亮一点的喔。”

“好的。”张新杰点头。

张新杰走远后,喻文州直接回头道:“好啊。”

“什么?”

“明天早上,约会。”喻文州托着下颚,看向肖时钦,“一起吃早餐。”

“你……怎么那么爽快?”肖时钦怔。

“怎么,还要等你呈公文到我办公室然后走半个月流程?”喻文州翻白眼。

“不……”

“你知道我之前在气什么吗?我想通了。”

“原来你之前在生气啊?”肖时钦诧异。

“‘初恋’这个定位其实让人挺在意的,有种你明明当初喜欢我,那后来怎么就不喜欢了呢?想想就很不甘心不是吗。”喻文州煞有其事,“是后来喜欢了别人呢还是你眼光变高嫌弃我了,你又不说,我又不想逼你,是吧。”

“所以……你不觉得奇怪吗?”肖时钦淡淡笑,但还是想确认一次。

“说实话,那还是挺奇怪的。”喻文州用手臂蹭了一下嘴角,诚实道,“但我觉得应该熟能生巧吧,没试过怎么知道呢。”

“那……想再试验一次吗?”肖时钦笑着欺身凑近他小声道,“看看哪儿有BUG。”

“刚刚那一次的BUG肯定是张新杰吧。”喻文州说完正好肖时钦的唇就贴了上来,这次他们俩都闭上眼了。

这次时间比第一次多了五秒钟,而且也确实没那么奇怪了,还多了一些雀跃感。

只是退开时张新杰站在桌边手上捧着一盘荷包蛋,面无表情盯着他们。

“…………”两位同学陷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无语状态,而张新杰把蛋放在喻文州面前,看了一眼肖时钦露出一个‘原来是他’的表情后,依然平静地坐回位置,继续用餐。

喻文州跟肖时钦盯着张新杰吃饭吃了两分钟,终于忍不住了。

“新杰,你……都这样了,你还要坚持吃完再说吗?”肖时钦呆滞。

“是我错了,不该支开你,你能不能给点反应,这样很吓人。”喻文州伸手拉了一下张新杰。

“我一定跟你们绝交。”后者深深叹一口气,总算放下碗,看了他们俩一眼,又看了看表,道,“一人两分钟解释尽快讲完,不然我汤要冷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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